台灣人權工作者李明哲週二(5月10日)在妻子李淨瑜的陪同下在台北召開記者會,講述他遭到中國審判和囚禁五年的經歷。李明哲2017年3月經澳門入境中國後,遭中國公安逮捕,同年11月被中國當局以“顛覆國家政權罪”判處五年。李明哲刑滿獲釋後,於今年的4月15日回到台北,這是他首次面對媒體,公開他在中國獄中遭強迫勞動、餵吃餿食和洗冰水澡等非人道的待遇。
台灣人權工作者李明哲5月10日現身台灣立法院,與妻子李淨瑜共同召開記者會。
記者會一開場,李淨瑜向各界致謝說,她的先生李明哲“終於回來了”!她感謝所有人未曾忘記李明哲,也感謝海內外媒體的報導,說出李明哲其實是“被中國綁架”的事實,並給予她陳情的機會,讓李明哲在獄中不至陷於孤絕。
談到夫妻兩人的久別重逢,李淨瑜說,鑑於防疫,兩人在隔離處所一件面,就隔著玻璃,通過電話講了整整16小時,除互訴五年來的思念外,也暢談兩人分隔兩地的日常。
談被捕經歷 李明哲:被戴上頭套押走
返台後首度面對媒體的李明哲略顯緊張。除了感謝各界對他的營救外,他也回顧了自己被捕的經過。他說,2017年被捕前,他定期前往中國,拜訪受難中的中國政治犯與政治犯家屬,以免他們孤立無援。李明哲說,自己會買點書籍、日用品或者小額捐助給中國的政治犯家屬,出發點只是單純的人道關懷,沒想到因此遭中國政府認定為顛覆國家政權的行為。
據李明哲介紹,他於2017年3月19日隻身經澳門入境廣東省珠海,沒想到一通完關,就被一群珠海當地的國安人員團團圍住,他們將他戴上頭套,押解到不明地點,開始隔離審訊。
李明哲說:“到了囚禁處,我不知道什麼地方,也不知道是什麼單位,他們就把過去我協助中國人權的事情一一拿出來問我。顯然他們早就搜證完成,這種特務的隔離審訊,就像我聽到的(台灣)國民黨時代偵訊台灣反對人士一樣。我知道我狀況不對,在刧難逃了。”
被迫認罪 李明哲:只想回台灣
李明哲說,中國政府試圖捏造各種罪名來關押他,除了“顛覆國家政權”罪,公安還一度想對他安上“間諜罪”。他坦承,被捕的頭幾週,自己確實慌了,毫無頭緒。
李明哲說:“雖然我自己知道自己是外國人、不是中國人,但長期要挾以武力攻擊台灣的中國政府,一定會無理地把我當作中國人一樣的處置。我認為,他們根本沒有這樣的權力。這樣的矛盾現在想起來還是非常的荒謬可笑,但是在當時,被綁架在異鄉,面對一群獨裁統治的爪牙,真的感覺到非常無助。”
李明哲說,他當時唯一的期盼就是回家。因此,他只能屈服,依照公安的要求,完成筆錄和供詞,並配合早就寫好腳本的庭審大戲演出。當時,中國政府不准他在法庭做任何答辯,只能照念審核過的認罪書。而當局為他聘任的“官派律師”不過是知法枉法,並附和中國政府的“依法行政”。
李明哲說:“我被綁架後的一切所作所為,都只是為了回家。他們最常威脅我的一句話就是,你的罪刑可能被判無期徒刑,你還想不想回去對父母盡孝?我只是一個想盡本分,做善事的平凡人,如果我在中國那非法又蠻橫、暴力的所謂法庭上認罪,讓台灣的一些朋友感到失望,我覺得不好意思,但是我認為我沒有做錯,因為我沒有忘記我是台灣人,自認沒有對不起台灣,我希望大家能夠體諒。”
獄中強迫勞動 李明哲:吃餿食、洗冰水澡
談到囚禁生活,李明哲說,他在湖南赤山監獄服刑,雖然沒被嚴刑銬打,但遭強制勞動,工作和生活條件極差。他說,他初入獄時,冬天攝氏零下三度的天寒地凍,但獄方不提供熱水,受刑人僅能用冰水洗澡,吃的食物也都有餿味。每天清晨六點起床工作,工時往往超過法定的八小時,但獄方逼迫受刑人簽字,偽造出勤紀錄。
李明哲說:“我們每天工作時間長達十一到十二小時......在赤山監獄,我們除了過年的四天休息以外,從來沒有休息日,連教育日也常常會被監獄要求加班,這完全是一個奴隸的血汗工廠。......我在坐牢的時候,監獄不准其他的犯人和我說話,只允許特別的幾個犯人和我接觸,試圖監管我的一言一行,和我說話的犯人會受到關禁閉的處分,這給我很大的精神虐待。”
想對中共說的話 李明晢:中國台灣一邊一國
李明哲1975年出生於台北,但他的父母原籍中國,在台灣是標準的外省家庭。李明哲坦承,自己從小到大都受典型的大中國思想影響,認為自己是中國人,該服從蔣總統、服從政府。
但他說,被囚禁的五年中,與中國獄警的互動,讓他看清中國這個專制政權的腐敗和對人民的壓迫。他現在深切地感受到,自由的價值不能被剝奪。
李明哲說:“中國監獄的警察常常用一句話回應我,他說:‘你是被管理者,我是管理者,你的話就算再有道理,我也不能聽你的’。我覺得,監獄這位警察的話反映了中國政府的態度,中國政府跟它的人民是什麼關係?中國人是被管理者,我中國共產黨是管理者,所以我(中共)跟人民的關係,不是你講得有沒有道理,我就要聽你的,我要維持管理者的尊嚴。中國政府是用這樣的態度來對待它的人民,所以,我只有一句話想跟中國政府說,我們台灣人不接受你這種講法,台灣、中國一邊一國,就是這麼簡單。”
營救李明哲“五大原則”
入獄五年,李明哲最大的遺憾是父親病故、未能見最後一面。而妻子李淨瑜對他的不離不棄,以及看到妻子手上刺有“李明哲我以你為榮”的刺青,都讓他深受感動。他說,妻子也曾在探監時捎來許多台灣人的關懷,都是幫助他力挺下去的動力。
對於台灣政府,李明哲說,他理解,民進黨政府面對中共的武力威脅有營救的困難。他感到台灣政府已盡最大的努力了。
除了李明晢之外,至少還有4名台灣人遭中國關押,並面對 “間諜”罪的指控,失去人身自由,至今仍無法返台。
其中,南台灣屏東縣枋寮鄉政顧問李孟居於2019年入境中國後失踪,因“涉從事危害國家安全的犯罪活動”遭逮捕,並被判處1年10個月刑期。不過,李孟居去年刑滿後,中國國台辦稱,他還在服剝奪政治權利2年的附加刑,因此仍未能返台。
對此,李明哲表示,他不清楚李孟居的犯罪內容,尤其偵訊審判都未公開。不過,他認為,外界營救他和李孟居的方式不同,或許因此成效不一。李明哲說,唯有高調救援才能讓威權政府有所忌憚,因為在中國政府眼中,台灣不管藍綠政府執政,它都不會放在眼裡,中國祇會在乎國際的觀感與反應。因此,他特別感謝妻子李淨瑜和相關人士及國際友人對他的高調救援。
李淨瑜特別感謝台灣前民進黨主席施明德夫婦,她說,施明德提出的五大營救原則十分受用,包括:第一,“不能向迫害者低頭求饒”,因為只會滿足其氣焰,無助於救援。第二,“必須輕視法律救濟、正視政治救援”,因為法律在中國祇是玩物,因此他建議,李明哲不聘律師,避免迫害者合法化所有罪刑。第三,堅守國家主權的地位,決不背叛台灣,不能為了討好中國,傷害台灣主權。第四,維護受難者的尊嚴跟榮譽。第五,救援行動越公開,受難者越安全。
對於重回自由身,李明哲表示將珍惜未來的每一天,並回報每一份恩情。另外,他與妻子李淨瑜也將繼續從事歷史研究的工作,以他們的方式來關心台灣與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