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11月22日),美國當選總統特朗普(Donald Trump)宣佈任命“2025計劃”(Project 2025)作者之一羅斯‧沃特(Russ Vought)為白宮行政管理與預算辦公室(OMB)主任,推動其削減政府開支和監管的競選承諾。美國保守派智庫傳統基金會以及他們所說為美國新總統制定的“2025計劃”再次被推到聚光燈下。外界正密切關注特朗普會不會以及如何實施這些保守派智庫的建議。
觀察家說,雖然“2025計劃”中有關清理“深層國家”以及一些有關文化和宗教議程在美國社會引發爭議,但特朗普政府可能會按該計畫和其他保守派團體提供的抵禦中國威脅的“劇本”,實施一系列政策,對抗中國對“世界霸權”的追求。
抵禦中國威脅是首要任務之一
2023年4月,傳統基金會以該機構長期以來的“領導力授權”計劃為基礎推出了近900頁的“2025計劃”。這份計劃據稱是為保守派總統制定的執政藍圖。計劃集結了來自美國保守派運動100多個組織和400多位學者和政策專家的思想成果。除了聲稱要推翻華盛頓的“深層政府”,將政府交還給人民外,這份計劃的另一個目標是抵禦來自中國的威脅。
傳統基金會主席凱文‧羅伯茲(Kevin Roberts)在“2025計劃”前言中明確寫道,美國面臨著最主要的兩大挑戰在於:中國是美國的“極權主義敵人”(totalitarian enemy),而不是戰略夥伴或公平競爭對手;美國的精英背叛了美國人民。
前美國代理國防部長、“2025計劃”中“國防部”這一章節的作者克里斯托弗·米勒(Christopher Miller)寫道,中國對美國構成“至今為止最重大的海外威脅”。
傳統基金會不是唯一試圖塑造特朗普政府政策走向的保守派智庫。根據《紐約時報》和Politico報導,行事低調的美國優先政策研究所(America First Policy Institute, AFPI)透過在特朗普的政治活動中廣泛佈局,正準備成為一個比“2025計劃”的參與者更具影響力的團體。
AFPI不僅專注於研究和提供政策建議,大選期間AFPI的倡議機構“美國優先動起來”(American First Works, AFW)花費數月實地走訪選民,鼓勵那些不願投票或是投票慾望低的選民進行投票。
AFPI也推出了自己的“美國優先”議程。在這個議程中,中華人民共和國(PRC)及其執政黨中國共產黨(CCP)被視為美國面臨的“首要國家安全威脅”。 AFPI主張“讓共產主義中國對長期不公平貿易行為,竊取美國技術以及污染地球空氣和海洋承擔全部責任。”
“2025計劃”與特朗普對華政策方向基本一致
“2025計劃”提及中國483次,包括主張策略性地將關稅擴大到所有中國產品,禁止所有中共在高科技產業的投資,關閉所有的孔子學院,禁止TikTok、微信等所有中國社交媒體應用程序,要求中共為新冠病毒負責等等。
在對華政策方面,特朗普發表的“2024年共和黨政綱”承諾將確保美國實現對中國的戰略獨立,撤銷中國的最惠國待遇,逐步取消基本商品的進口,並阻止中國購買美國的房地產和工業。這與“2025計劃”和AFPI關於應對中國的強硬立場和戰略方向基本一致。
美國斯基德莫爾學院的政治科學教授博·布雷斯林(Beau Breslin)對美國之音表示,特朗普政府可能會按照“2025計劃”的劇本實施一系列政策,包括關稅、貿易禁運、軍事建設、對外援助計畫等等,對抗中國對“世界霸權”的追求。
- 强硬的貿易措施
“特朗普政府將在貿易問題上採取強硬態度。特朗普及其核心圈子希望透過實施某些貿易政策削弱中國的貿易主導地位,加強美國的製造業基礎,遠離世貿組織等組織,減少美國歷史性的貿易逆差。”
不過他又指出,”美國優先“議程雖然是特朗普的心頭之好,但他不會完全擁抱孤立主義。
“他會遵循它,即使只是口頭上。這就是問題所在:特朗普說話很極端,但他第一任期內的政策總體上是溫和的(本任期內是否溫和尚不得而知)。他會談論與中共'脫鉤',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完全成為孤立主義者。”
布雷斯林說,中國是另一個超級大國,特朗普知道他的政策會影響與中國的關係。那些寫保守派劇本的人也知道政治不能只是“零和遊戲”,即一個國家勝出,另一個國家被擊敗。
- 嚴格審查共產主義者
史丹福大學“胡佛研究所”知名的軍史學家維克多·戴維斯·漢森(Victor Davis Hanson)對美國之音表示,與前政府不同,下一屆特朗普政府將接受共產主義中國的戰略和行為明顯對西方,尤其是美國“懷有敵意”這一事實。
“它將努力確保中國不會損害美國及其盟友的利益,透過更明智和更大規模的國防投資來遏制中國;透過對稱關稅迫使中國與美國進行公平貿易,而不是試圖摧毀目標美國產業;透過確保台灣做好軍事準備以遏制中國吞併台灣的大聲威脅;透過放鬆管制和降低稅收以確保美國經濟的競爭力;透過保衛我們的邊境以防止大量非法移民湧入,其中有數以千計的中共公民,並採取對等措施逮捕和驅逐在美國領土上從事間諜活動的中國公民。”
- 遣返非法移民
曾在國會作證的美國移民研究中心高級國家安全研究員 Todd Bensman認為,特朗普政府會加大調查中國移民真實背景的反情報工作,並加大力度將非法移民遣送回中國。
美國海關和邊境保護局的數據顯示,中國公民非法越境的人數激增,在2022-2024財年期間增加了兩倍。特朗普今年四月表示,“(中國移民)他們可能正在從(美國)內部組建一支軍隊。”
本斯曼說,他在邊境見到很多有錢、有資源、旅行裝備精良的年輕的中國非法移民,他相信其中有人是服務中共和解放軍的特工。
“他們支付著最高端的旅行費用。我不相信他們是想從事農業或其他什麼工作的洗碗工。他們是中國商界、各行各業的職場精英等。他們大多可能是經濟移民。大多數情況下。 我已經在國會作證說,我相信其中一些人可能是中國間諜活動的特工。”
本斯曼認為,特朗普政府可能採取措施迫使中國接收被遣返的移民。 “中國將不得不接收他們,否則將面臨制裁和關稅,”他說,如果中國拒收,特朗普可能會威脅拒絕發給中國的所有合法簽證。
- 重視基督教價值
美國艾德菲大學文理學院的王維正對美國之音表示,“2025計劃”的核心價值是很典型的保守主義,重視家庭和美國的主權,恢復和基督徒價值觀相通的美國國立原則,這也讓中共非常恐懼。
“它(2025計劃)認為美國是基督徒創立的國家,要讓美國重新偉大。共產主義中國是無神論者,如果你認同美國是一個基督徒建立的國家,這和無神論者就是不相容的。中共懼怕兩件事情,第一是信徒多了,任何有組織的團體都是共產黨懼怕的;另外,有宗教信仰的人信奉的不見得是世間最高的領袖,他們信奉的是上帝,是超越人間的屬於精神層面的東西。”他說。
計劃參與者獲提名入閣
在特朗普內閣和白宮最近的主要職位提名中,一些與“2025計劃”關係密切的人獲得提名。特朗普任命的聯邦通訊委員會主席布倫丹·卡爾(Brendan Carr)、“邊境沙皇”托馬斯·霍曼(Thomas Homan)、中情局局長約翰·拉特克利夫(John Ratcliffe)和駐加拿大大使皮特·胡克斯特拉(Pete Hoekstra)都是“2025計劃”的作者或貢獻者。
另一位移民議題的強硬派人士史蒂芬‧米勒(Stephen Miller)則被特朗普任命出任白宮負責政策的副幕僚長。他和即將擔任白宮史上最年輕新聞秘書的卡洛琳·萊維特(Karoline Leavitt)曾出現在“2025計劃”的一段推廣影片中。
“如果你看這些任命,我是說,100%都是傳統基金會的朋友。”傳統基金會主席凱文·羅伯茨(Kevin Roberts)11月12日在紐約的新書發布會上透露,他預計將很快和特朗普交談,對於和下一屆政府合作非常樂觀。
羅伯茲11月11日對彭博社表示,現在是政策制定的季節,這是“保守派改革黃金時代的開始”。
羅伯茲的新書《黎明的曙光:奪回華盛頓拯救美國》(Dawn's Early Light: Taking Back Washington to Save America)序言由候任副總統JD萬斯(JD Vance)撰寫。 “我們需要一種進攻性的保守主義,而不僅僅是阻止左派做我們不喜歡的事。”萬斯寫道。
1979年初傳統基金會曾在經濟滯脹和蘇聯軍隊入侵阿富汗的背景下,啟動了“領導力授權”項目,編寫了一本包含2000多項政策、長達3000頁的執政手冊。傳統基金會稱,其中60%以上的建議已在羅納德·雷根(Ronald Reagan)就任總統後推行,幫助美國結束滯脹、恢復繁榮並贏得冷戰;此外,在上一任期,特朗普政府上任光是一年就採納了2017年“領導力授權”中近三分之二的提議。
AFPI也有成員被提名入閣。該機構董事會主席和特朗普過渡團隊的聯合主席,前美國聯邦小型企業管理局(SBA)局長琳達·麥克馬洪(Linda McMahon)本週被特朗普提名為教育部長。該機構的中國政策倡議主席李‧澤爾丁(Lee Zeldin)則被提名為環保署署長。
然而,《美國保守派》雜誌(The American Conservative)執行董事科特·米爾斯(Curt Mills)告訴美國之音,儘管特朗普政府的人員和政策與“2025計劃”之間有一些重疊,但雙方之間存在相當大的芥蒂(bad blood),預計不會出現複製貼上“2025計劃”的做法。
米爾斯認為,保守派智庫對於塑造總統決策的作用有限。 “當選總統被選舉上位,他才是做決定的人。”他補充說,特朗普與雷根非常不同。 “他們的聯盟不同,我不認為特朗普會複製裡根的運作藍圖。我認為特朗普有自己的主見,他是一個民族主義者,而不是像雷根那樣的教條保守派。”
截至發稿,特朗普的過渡團隊尚未回覆美國之音的採訪查詢。
清理“深層國家”、宗教文化議題引發爭議
不過,“2025計劃”的國內議程自出台後一直引發爭議。該計劃提出解散教育部、取締色情製品、實現能源獨立、加強規範墮胎藥和保護未出生嬰兒權利等政策,引起左派人士和民主黨的激烈批評。前民主黨總統候選人賀錦麗(Kamala Harris)在競選中將其作為戰勝特朗普的重要砝碼。也可能因為這個原因,特朗普在大選期間試圖與“2025計劃”保持距離,聲稱對其“一無所知”。
史丹佛大學“胡佛研究所”的漢森認為,實施2025計畫的主要障礙不是計劃本身,而是左翼的策略,即對於特朗普與該計劃立場相吻合的問題上做出誤導。
他以其中最具爭議的焦點,墮胎問題解釋說,“2025計劃”和特朗普自身的政策都不主張聯邦禁止墮胎,而是將墮胎問題交還給各州-兩者都認為聯邦政府應該在這個問題上保持中立,不應放棄對強效處方墮胎藥丸的標準政府監督,而且政府也不應該補貼或僱用私人或黨派化的支持墮胎的實體(比如計劃生育聯合會), 推動其按需墮胎(abortion-on-demand)的議程。
漢森表示,特朗普政府應該會迴避“2025計劃”的一些文化和宗教問題,但在經濟、移民和關稅問題上應該會堅持下去。
整體而言,AFPI提出的“美國優先”議程(America First agenda)和“2025計劃”在價值觀上均倡導保守原則,強調美國政府應實行維護美國家庭的政策;完成美墨邊境牆,大規模驅逐非法移民;退出《巴黎協定》;讓家長對孩子的教育擁有更多控制權;批判多元、平等和包容(DEI)和批判性種族理論(CRT)等覺醒文化;主張打擊聯邦政府官僚腐敗和“清理沼澤”等等。
儘管特朗普未必會照搬保守派智庫的手冊,他勝選後最引人注目的創舉之一:設立由全球首富馬斯克(Elon Musk)和生物技術企業家、曾角逐共和黨總統提名的拉馬斯瓦米(Vivek Ramaswamy)領導的政府效率部(Department of Government Efficiency)已經呼應了保守派智庫大規模改革行政部門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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