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十多年來,中國大批維權和異見人士在遭受當局迫害和整肅的同時,他們的家人也未能免於“被株連”,不斷受到各種程度和形式的騷擾和打壓。許多人攝於威脅被迫沉默或配合,但仍有人無奈下選擇發聲,為自己和家人聲張正義。
國際人權組織人權觀察在1月13日發布的《2021世界人權報告》中批評中國當局在持續打壓人權捍衛者群體的同時,日益將維權人士的家屬作為打擊目標。
歐彪峰妻子莫名丟工作
據民生觀察1月13日最新消息,因幫助“潑墨習像”的湖南女子董瑤瓊而遭羈押40多日的湖南異見人士歐彪峰的妻子,近日突遭單位解僱,這明顯是受到官方壓力所致。
歐彪峰妻子魏歡歡1月12日晚發推表示,下班時遭工作的幼兒園的園長突然解僱,稱教育局以防疫控制要求各教育單位提前放假,除毫無先兆外,全園僅她一人遭此待遇。在追問下,園長沒有合理解釋。魏歡歡當場致電諮詢律師後,告知此事屬非法解僱。對方隨後出言不遜,並暗示因受到有關部門壓力而作此決定,希望不要“小事化大”。
10多年來一直是“公民運動” 踐行者的歐彪峰,2020年12月3日被株洲國保帶走,第二天,被以“尋釁滋事”行政拘留15天。他的“罪行”是幫助“潑墨女” 董瑤瓊轉發了一個視頻。
因“潑墨習像”事件而被“精神病”的董瑤瓊在銷聲匿跡兩年多後,11月30日突然上網發視頻,自曝“被精神病”,受到監控,抗議不能自由接觸外界,甚至家人都不能聯繫,並表示不再恐懼,呼籲各方關注。
12月18日,就在歐彪峰行政拘留期滿前一天,十幾個公安抄家,並口頭告知歐妻他因“煽動顛覆國家政權”的罪名,被升級為“指定居所監視居住”了。
常瑋平妻子被騷擾威脅
另據人權網站維權網1月12日消息,因“廈門聚會案”被兩次監視居住且遭受酷刑的陝西人權律師常瑋平的妻子陳紫娟,近日繼續控告寶雞公安多次到深圳騷擾威脅她,不許為丈夫的遭遇發聲,否則就讓她失去工作。
報道表示,陳紫娟週二說,給寶雞市檢察院的第二封控告信已發出,希望有關當局查處寶雞公安威脅無辜家人的違法行為。陳紫娟表示,寶雞公安局國保大隊副支隊長楊永科、高新分局副局長向賢宏等人去年10月22日到12月23日期間,8次到深圳威脅她。
此前,陳紫娟就常瑋平遭受酷刑的問題給寶雞市檢察院寄發了第一封控告信,指責寶雞市高新區公安分局孟麥緒局長和向賢宏副局長指使或縱容下屬對常瑋平酷刑,要求檢察院調取2020年1月常瑋平被指定居所監視居住期間的錄像和16份訊問筆錄的同步錄像。
此外,據最新消息,1月13日午夜近12點半,陳紫娟正準備睡覺,突然兩位穿警服的男子敲門,稱是深圳公安,來關心一下她,還問當天是不是發微博了。
陳紫娟還披露,她12月25日晚獲悉,陝西警方當晚8點左右到她的單位拷貝了她的電腦硬盤。她已於12月28日報警,將依法對寶雞警方不法侵害提起訴訟。
作為人權律師,常瑋平近年因代理所謂政治敏感案件,2018年10月被停業3個月。後原本執業律所被註銷,他本人也被吊銷執業證。
2019年12月常瑋平到廈門參加朋友聚會。當局對聚會“如臨大敵”,近20位人權律師和維權人士相繼被長期噤聲、騷擾、傳喚、羈押,甚至批捕。常瑋平去年1月被老家寶雞的國保“指定居所監視居住”,10天後取保候審。
常瑋平10月16日發布視頻,指他在被“監居”的10天裡,被24小時固定在審訊的“老虎凳”上,導致他右手食指和無名指至今失去知覺,無法康復。 10月22日,常瑋平再被帶走“指定居所監視居住”。
記者星期三上午致電寶雞公安局高新分局的總值班室,接電話的人稱不了解情況,而紀委監察室的人稱常瑋平由專案組負責,他不知情。
張賈龍妻子產後度日難
另外,80後媒體人張賈龍在被拘押17個月後,外界1月8日獲悉因推特言論被“尋釁滋事”判刑1年半,而這距離張賈龍案去年5月13日庭審已8個多月。他將於2月11日獲釋,他的律師表示會上訴。
張賈龍2019年8月12日從貴陽家中被帶走,當局指控他幾年前在推特上“發布和轉發了大量的詆毀黨、國家和政府形象的虛假信息”。
張賈龍曾是《財經》記者,騰訊財經頻道媒體人,後活躍於網絡。 2014年2月15日,他受邀到美駐華使館就網絡自由與當時的美國國務卿克里座談,批評美國公司幫助中國設立防火牆,限製網絡自由,並關注劉曉波、許志永等良心犯的獄中生存境況,引起當局極度不快。
幾個月後,他被騰訊公司解聘。他為謀生返回家鄉貴陽開始低調生活,後結婚。他被帶走時幼女才剛出生不久。
張賈龍的妻子紹媛在接受美國之音詢問時表示,作為異見人士的家屬,經歷近1年半的煎熬,她目前的心境非常複雜,有憤怒,有高興,還有憂慮。
她說:“首先我是覺得非常的憤怒,因為在這麼長的時間這種等待和煎熬,小孩的成長也受到一定的影響。而且這種憤怒是基於對家庭的傷害,對我先生他的傷害。極度悲憤,極度難過的。說的2月份就要回來了,這種心情也是非常複雜。一方面高興,肯定是毋庸置疑的,因為分別了500多天,馬上就要團聚了。但是,心裡面也會比較憂慮,憂慮的是不知道他回來以後,還會不會繼續地受到一些控制,受到一些騷擾。”
紹媛回憶表示,先生在她剛生育後的當口被抓,給她產後的恢復帶來了巨大的損害。
她說:“就是晴天霹靂,完完全全沒有想到過會在這樣的當口會把他抓走,那個時候女兒才剛剛出生。會成天在家裡多了一個寶寶之外,身體也會非常的累,因為才生產不久。這種的傷害對一個女性是不可言喻的,因為本身產後就需要更多的關心關懷。承受生育之痛後,各方面的身體條件都是斷崖式的下跌和休整的過程當中。經歷這種傷痛就是感覺整個人天都塌下來了,不知道以後這路會怎麼走。”
紹媛表示,張賈龍被抓失去了家裡唯一經濟來源,靠親朋接濟勉強過活,非常艱辛。
她說:“因為懷孕的原因,確實身體不適,就沒有再繼續工作了。生下寶寶之後不可能馬上工作。之後他不在家,整個人的心思去照顧小孩以外,其他的全都是牽扯到這件事上。所以,精神狀態很不好,身體狀況也是勉強支撐自己,所以沒辦法工作,確實是非常的艱難。只能靠親朋好友、媽媽的接濟來生活了。”
遭受公安心理威脅及騷擾
紹媛表示,這一年多來她不僅要艱辛度日,還要遭受公安的心理威脅和騷擾。
她說:“每次到這種敏感時期,10月1日左右呀,比如過年過節呀,都會電話、面談,就是要求我們家屬保持沉默,配合他們的工作。就是說這樣的話對賈龍也有幫助吧,就是反复地遊說吧。”
紹媛強調,許多海內外朋友經常關心她的現狀,是她這1年多能夠撐下來的及其重要的精神支柱。
她說:“去年10月左右吧是我情緒非常非常低落,非常非常絕望的時候,因為我覺得開庭都已經4個多月了,一直都沒有一個結果。因為我也在密切關注其他的類似案例,幾乎很少有拖這麼久的情況,會覺得暗無天日。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有個結果,他什麼時候才能回家。賈龍身邊的朋友一直在言語上關懷、勸慰,包括覺得如果我有中度重度抑鬱的話,幫我推薦心理醫生。”
余文生妻子為夫奔波鳴冤
近年來一直為丈夫被抓和審判奔走呼籲,伸張正義,同時卻遭到當局打壓的還有北京人權律師、2015年709律師大抓捕案辯護律師余文生的妻子許艷。
許艷2014年曾為丈夫余文生律師奔走維權99天。而在余文生2018年1月因發表公民建議書,提出包括以差額選舉選出國家主席等改革建議被抓捕後,許艷便一直為丈夫能獲得自由而維權。
2020年6月17日,一直被關押在江蘇徐州的余文生被以“煽動顛覆國家政權罪”為由判刑4年。 12月13日,江蘇高院駁回余文生的上訴,維持原判。
跑徐州很多趟,至今仍不放棄為丈夫維權的許艷是唯一一位被以所謂“涉嫌煽顛覆罪”傳喚的人權律師的妻子,曾被關19小時,沒吃沒喝,被要求脫光衣服檢查,被坐老虎椅。許艷在敏感時期遭警察限制出門更是不計其數。
許艷近日在接受美國之音詢問時表示,余文生案程序違規的地方非常多,包括江蘇高院所謂二審,代理律師閱卷還未完,辯護詞還未提交。
她說:“江蘇省高院二審的那個卷還沒讓律師閱完,而且二審還沒有辯護律師提交辯護詞,這等於是法律程序還沒有走完,直接就硬判決了。這是違反法律規定的,也是法律倒退的一個行為。我作為余文生的妻子表示強烈的抗議和嚴重的不服。我也會為余文生律師進行申訴。”
許艷1月7日發推,稱和德法駐華大使見面,請求協助要求中國政府按規定依人道把余文生調回戶口所在地北京的監獄服刑。許艷表示,這不僅便於家屬探視,而且對余文生因在看守所遭受酷刑致殘而徐州冬天無暖氣導致傷疾惡化的右手的康復有利。
作為政治犯的家屬,許艷這幾年經歷了騷擾、打壓和煎熬。
她說:“最讓我感覺無助和痛苦的就是,去了各部門現場大概有60次左右,依法依規的要求去見,就是各級部門的大門都進不了,更不用說後面介紹情況、申請監督呀,或者是其他的維權。包括我寫了大概350封申請監督的材料,也是各部門各領導基本上全部沒有回复。這個是我遇到的很困境的事情。而且他們的工作人員就直接說,他們不害怕投訴控告,都不怕。這個就讓我維權非常的困難。因為很多就是一個我和律師就去主張法律權利、法律程序的東西。至少一個程序要走,但是都走不了。”
外界支持給予支撐動力
許艷表示,讓她這幾年能在磨難中苦撐下來的原因,一方面是因為她堅信丈夫無辜無罪,另外,外界的關注和支持給予她巨大的支撐。
她說:“他要不就是憲法賦予公民的言論自由權,要么就是律師代理案件的律師執業權,這沒有違法法律規定。這樣長時間的關押對他是不公平的。這個也是我的不服。我認為是因為國際上,包括各界人士對余文生律師案件、對我的關注和幫助。這也給我非常大的動力。”
許志永女友遭連坐關押
另外一起異見人士和政治犯親人遭受株連和打壓的案件,便是公民運動發起人、異見法律學者許志永的女友李翹楚。
91年出生的李翹楚是一名女權主義者,畢業於人大勞動人事學院,專門研究勞工問題。許志永因2019年12月在廈門與多位朋友聚會,在多人被抓後,開始國內流亡躲避,但2020年2月15日在廣東被抓,後以“煽動顛覆國家政權罪”被捕。
一天後的2月16日,人在北京的李翹楚被警方帶走,家人沒有有關她被拘押的任何消息。
李翹楚6月19日獲取保候審,從“小監獄”回到“大監獄”。
此前的2020年1月9日,李翹楚鼓起勇氣發出《戴手銬,跨新年》一文,公開了自己作為許志永女友12月31日被傳喚24小時的具體經過和事由,“用真相去對抗打壓和騷擾”。
李翹楚在文中痛斥對異議人士的打壓動輒連坐,累及家人好友,質問“因為找不到許志永,就可以隨意將他的親屬以‘尋釁滋事’傳喚”?而1月1日中午傳喚後,她每日出行都有國保跟踪監視,令她時刻擔憂人身安全。
李翹楚去年9月還撰文回憶被“指定居所監視居住”4個月期間的“很多碎片化的東西”,比如:黑頭套和手銬、封閉的房間、24小時的白燈光;貼身監視的看守們、嚴厲訓斥我或和顏悅色的管教、白大褂和藥片;固定的坐姿和睡姿、24小時的監控錄像和對講機、不冷不熱的白開水。
在隨後的幾個月中,李翹楚因為在網上發聲,為自己權利受損申請信息公開後,又進入了不斷被國保約談和騷擾的階段。
李翹楚2021年1月11日在網上發布《要我收聲,我更大聲》的長文,表示已經來到了2021年,原來2020年也是會過去的,“那些痛苦不堪的、驚心動魄的、孤獨無助的、咬著牙的、流著淚的、步履蹣跚的……原來還是會過去的”。
李翹楚在文中詳細記錄了自取保候審以後,從2020年7月17日到12月9日期間6次監管約談和11月26日及12月8日2次長達10多個小時傳訊的經歷。
據悉,李翹楚的父母也因李翹楚的情況而受到株連騷擾,其父曾在11月26日女兒第1次被傳訊後在派出所被迫簽署對李翹楚的監管申請書。女兒在父母家被嚴格隔離期間再被傳訊後,其父在氣憤之下宣布申請書作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