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當局最近發出指令，以擔憂數據安全風險為名，要求國有企業放棄使用國際四大會計師事務所。專家認為，這是中國與美國逐漸脫鉤、並迫使其他國家接受中國規則的計劃的一部分；但這也會為中國國企獲得國際資本製造更多障礙。
這四家會計師事務所是普華永道(PricewaterhouseCoopers)、安永(Ernst & Young)、畢馬威(KPMG)和德勤(Deloitte & Touche)會計師事務所，統稱“四大會計師事務所”。
彭博社2月22日援引匿名知情人士的消息報導，中國財政部上個月要求國有企業在他們與四大會計師事務所合同到期後不再續約，改聘當地的中國或香港會計師。但這些國企在海外的子公司仍可使用美國的審計。
知情人士表示，中國正尋求控制與美國有聯繫的全球審計公司的影響力，以確保國家的數據安全，並支持當地的會計行業。知情人士補充說，北京方面多年來一直向國有企業提出建議，但最近則明確強調，應聘用四大以外的其他審計公司。
去年8月26日，美中兩國達成審計監管合作協議，北京首次允許美國上市公司會計監督委員會(PCAOB)對在美國上市的中國公司進行符合美國標準的審計。這一協議被譽為史無前例、是競爭中的超級大國仍可在某些問題上合作的標誌。
彭博社報導的這一指令，現在未見諸於中國官方的公開報導。
“數據安全風險”是中國政府的藉口還是四大會計師事務所確實存在的問題？
“這是一個藉口，沒有其他政府或國家存在這個問題。”華盛頓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CSIS)戰略技術項目主任詹姆斯·劉易斯(James Lewis)說。 “北京對控制經濟敘事持偏執態度，擔心審計可能會洩露他們認為敏感的國有企業問題的信息。”他補充。
“中國希望嚴格控制有關中央控制的國有企業的信息。”美國企業研究所(AEI)高級研究員史劍道(Derek Scissors)說。
“中共(對國企)有的東西不想讓人知道，需要掩蓋，才導致這種做法。”美國南卡羅來納大學艾肯商學院教授謝田說。
中國在減少關鍵領域對外國公司依賴方面的努力日益加強。通過敦促國有企業放棄四大會計師事務所，中國政府可能正在尋求培養本國專業人才處理中國企業的審計能力。但該指令背後反應了中國與四大會計師事務所總部所在的美國之間在政治和外交上互不信任的緊張關係。
該指令對中國吸引外資會造成什麼後果？
“就吸引國際資本而言，這為中國國有企業設置了更多障礙，”彭博社援引香港投資業務諮詢公司首席執行官兼基金管理公司(Port Shelter Investment Management)的理查德·哈里斯(Richard Harris)的話說。 “我不確定因此而保密的數據是否可能重要到足以證明禁止獲得國際資本的程度是合理的，因為會計師有法律義務保密。”
外國投資者最關心的問題之一是中國財務報告的可靠性和透明度。四大會計師事務所在審計和諮詢服務領域是全球最值得信賴和聲譽最高的會計師事務所。許多外國投資者依靠他們的服務來確保中國的財務透明度和監管合規性。
如果中國的國有企業停止使用“四大”，可能會造成許多不確定性，並引起外國投資者對中國財務報告可靠性和可信度的擔憂。
企業研究所高級研究員史劍道說，大多數外國投資不涉及中國的國有企業。 “如果這是唯一採取的步驟，則不會產生很大的影響。如果敦促其他公司放棄外國審計師，這可能會嚇到投資者。”
但是，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戰略技術項目主任劉易斯認為，限制中國國企在全球金融市場發揮作用，或許正是北京要達到的目的之一，“讓他們遠離紐約、法蘭克福等地。”
毫無疑問，這是中美間進一步脫鉤的另一跡象
劉易斯認為，“這是中國從全球市場中分離出來並迫使其他國家接受中國規則的決定的另一部分。”
史劍道認為，“這意味著兩國之間的數據流量的減少，而且會使美國也更容易控制數據，或許從TikTok開始。”
在美國禁用TikTok呼聲高漲之際，TikTok首席執行官週受資將於3月23日在美國眾議院能源和商業委員會作證，試圖說明其可以脫離中國共產黨的控制。
該指令可執行性有多強？
“在兩年的時間裡，國有企業可以輕鬆地逐步取消定期的外國審計。”史劍道說。但是“如果他們想在海外上市，他們可以只為IPO而使用外國審計師。”
實際上在美上市的中國國企早已知難而退。 2022年在美國政府對在美上市的中國公司加強監管趨勢下，中國石化、中國人壽、中國石油、中國鋁業和上海石化5家國企相繼從美國退市中國東航和中國南航，作為最後兩家中概股公司，2023年初也宣布退出。
儘管如此，有專家認為，中國國企要從香港和中國找到具有相似專業水平和聲譽的合適替代品可能並不容易。
這一指令可能對四大會計師事務所會產生什麼負面影響？
彭博社說，如果“四大“被中國國企拒之門外將對它們造成打擊。根據中國財政部的數據，2021年”四大“從所有中國客戶那裡獲得的總收入為206億元人民幣(30億美元)。
但是，根據國際諮詢公司機構在2019年發布的《中國市場份額大調查2019》數據顯示，在四大會計師事務所的中國客戶中，國有企業和國有控股企業的市場份額約為30%至40%，或9至12億美元。
而根據公開的財務數據，截至2021年，四大會計師事務所的全球業務總量約為1500多億美元。
美國企業研究所高級研究員史劍道說：“該指令對外國審計師的影響很小。他們對中國的收入依賴度僅為2%左右，其中大部分來自私營企業。”
但是，這一指令可能會產生擴散效應。實際上大約60家總部在中國的香港上市公司國有和私營企業，從去年9月美國上市公司會計監督委員會(PCAOB)歷史性審查以來就已經開始更換審計公司了。
根據提交香港交易所的文件，規模較小的中國大陸和香港審計公司從”四大“獲得了近20個工作崗位。此外，據中國新聞媒體界面報導，自12月以來，上海和深圳的80多家上市公司也更換了審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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