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在星期六(12月18日)舉辦四項公投,票決議題分別涉及萊豬進口、重啟核四發電、天然氣接收站遷移和公投綁大選的民意取向。最終投票結果出爐,四項公投全軍覆沒,遭到否決,讓民進黨政府成了最大贏家。
台灣週六的公投是首次沒有搭配選舉一起進行的投票,投票率成為觀察重點之一。
根據台灣中選會的統計,當天的投票率只有41.09%。而總計近八百萬張票中,超過四百萬人都對四項公投投下反對票,也就是不同意在野陣營和民間團體所共同提出的四大政策,包括“反對萊豬進口”、 “重啟核四發電”、“公投綁大選”和“遷移位於桃園的第三天然氣接收站(三接),以保護藻礁”。這個結果符合蔡英文政府的期待,但四大公投全軍覆沒卻讓最大在野黨的國民黨等陣營吃了敗仗。
四項公投議案中,“反萊豬進口”與“公投綁大選”是由國民黨提出的。其中關於禁止進口含瘦肉精萊克多巴胺豬肉,包括美國豬肉一案最受爭議,國民黨從食品安全角度切入,而執政的民進黨則將反美豬恐重創美台關係和經濟的角度來分別說服選民。而公投綁大選案則確立了未來台灣舉辦公投的時程。
至於“重啟核四”和“遷三接護藻礁”兩案則是由民間團體所提出,前者困擾了台灣長達20年,代表一般民眾仍對核能發電的安全有所疑慮,後者則出於能源與環保之間衝突的考量,唯恐為了穩定供電而興建的天然氣接收站會破壞千年藻礁的棲息地。
在選前的投票策略上,國民黨喊出“四個同意”,民進黨則喊出“四個不同意”,使得各界不但將這次的公投定位為政黨對決,也視作民進黨政府的期中考。
據台灣中選會統計,“反萊豬進口”一案共獲得393.7萬張同意票,略低於反對的413.1萬張票;而“重啟核四”一案同意者為380.5萬張票,也低於426.2萬張的反對票;“公投綁大選”一案獲得395.2萬張同意票,低於反對的412.4萬張票;第四案“遷三接護藻礁”則獲得390.1萬張同意票,也是低於反對的416.3萬張的反對票。由於公投過關的門檻為將近495萬張票,因此,四大議案全數未通過。
蔡英文:公投沒有輸贏台灣希望走向世界
針對公投結果,台灣總統蔡英文發表示,公投沒有輸贏的問題,只有國家未來走向的問題。台灣這次的公投過程也傳達出四個明確的訊息。她說:“第一、台灣人民希望走向世界,願意積極的參與國際;第二、台灣人民支持能源轉型,期待穩定供電並且維持經濟成長的動能;第三,台灣人民重視生態環保,希望經濟和環保能夠達成雙贏;第四,台灣人民期待公共政策能夠資訊透明被理性的討論。”
面對敗仗,國民黨主席朱立倫則表達遺憾。他說他承認國民黨努力不夠,但這樣的結果代表“公投已死”。他說:“很難有公投案在這樣的鳥籠公投制度下通過,(這)對於獨裁政府是個勝利,但對於民主是非常大的傷害。”不過,這番言論事後遭分析人士批評為輸不起。
反萊豬公投案的提案人、國民黨立法委員林為洲則宣布辭去國民黨副秘書長一職,以示對推動公投不力負責。
而台灣第三大黨的台灣民眾黨秘書長謝立功則表示,此次投票率只有四成,這代表兩大黨透過動員、煽動意識形態的方式,選民已經不再買單。
時代力量也透過新聞稿表示,兩大黨政治動員並未獲得多數人民青睞,台灣民眾已厭倦政治口水,透過不去投票的行動來明確表達拒絕被政黨綁架。
公投反映台灣兩黨基本盤
分析人士認為,從投票結果來看,民進黨政府無疑是大獲全勝的一方,擋下了執政障礙,也展現出較強的選民實力。不過,這次投票率太低,只能反映出兩大政黨的基本盤,過半沒有出來投票的選民目前的政黨支持傾向不明,很可能才是影響未來大選的中間選民。
位於高雄的中山大學政治所教授廖達琪在接受美國之音採訪時表示,民進黨的死忠支持者約莫在22%~30%左右,以這次不同意票數的比例來看,民進黨這次的動員可以說是成功的,採取政黨對決的路線也是正確的,民進黨現在一定覺得自己比國民黨強大不少。
廖達琪指出,蔡英文一方面在公投前訂下了個人配票額,要求黨公職催出一定的票數,另一方面又以明年地方選舉的提名權為誘因,刺激黨公職積極宣講輔選,棍子與胡蘿蔔齊下的策略奏效。反觀國民黨也想仿效這些策略,但其所擁有的地方系統與資源已經大不如前,只有棍子沒有胡蘿蔔,最終吃下敗仗。
廖達琪說:“國民黨內部,第一個意見也不一致,第二個也沒有系統、沒有章法,尤其是朱立倫的領導統御一定有問題,因為他一開始對於這整個的公投不是很投入,他的做法、步調上面,還有節奏上面掌握都不是很好。”
位於台中的東海大學政治學系教授沈有忠則認為,投票率拉抬不上來,顯然很多中間選民沒有意願出來投票,這次公投所獲得的同意與不同意票之比例僅反映兩大黨的基本盤。他說,民進黨肯定很滿意公投結果,但只能高興一天,因為他們只是守住了既有的政策立場、守住了基本盤,不代表支持度有所成長。
沈教授指出,相較過去總統大選約七成的投票率,約莫還有三分之一的選民這次沒有出來投票,這三分之一的選民才是影響未來重要選舉結果的關鍵因素。
沈有忠告訴美國之音:“最後選舉的結果除了反映出來藍(國民黨)、綠(民進黨)基本盤以外,可能也表達出選民在食安問題與或台美關係的問題上面來講,還是選擇相信民進黨的努力(論述),或是說願意把國際議題,也就是台美關係,把它看成比萊豬還要重要,也確實反映出台灣現階段來講,可能在國際處境上有需要更多的美國的幫助。”
反萊豬案涉美中博弈蔡英文渡過最大危機
在這四項公投案中,最受到關注的,非“反萊豬進口”莫屬。蔡英文去年8月宣布,自今年元旦起開放含萊克多巴胺的豬肉進口,在台灣內部曾引起不少反彈,這樣的民意後盾促使國民黨立委林為洲領銜提出公投案,來挑戰蔡英文的決策。
國民黨訴諸食安考量,強調台灣人攝取豬肉量遠高於其他肉品,包括牛肉,除擔心台灣人長期攝取萊劑恐對健康產生影響外,主張“牛豬分離”也曾是兩黨在開放美國肉品進口上的共識。不過,民進黨堅稱開放萊豬進口符合國際標準,而且若不開放進口,恐負面影響美台關係,甚至導致台灣下一步無法加入“跨太平洋夥伴全面進步協定”(CPTPP),最終得利的會是中國。
位於美國首都華盛頓的智庫“德國馬歇爾基金會”亞洲計劃主任葛來儀(Bonnie Glaser)上月底在一場視訊會議中提出警告,如果這項公投議案通過會造成台灣再度限制美國肉品進口,屆時美台雙邊關係也將嚴重受挫,還會對美台的貿易前景帶來毀滅性的打擊。
位於台北、專門研究假訊息的智庫IORG(Information Operations Research Group,IO研究室)於12月初發布報告指出,萊豬議題和美台關係直接相關,中共有充足動機,嘗試透過散佈假訊息來影響台灣民眾的看法,引導台灣民眾疑美、仇美。
廖達琪認為,“反萊豬進口”公投對蔡英文來說是最艱難的挑戰,因為這是她親自下令推動的政策,如果被推翻的話,絕對大失總統威信。如今公投未過關,反對票也多於同意票,蔡英文等於是安然渡過了近年來最大的執政危機。
廖達琪說,危機也是轉機,民進黨這次將萊豬議題成功操作為親美、反美之戰,又進一步牽扯到中國勢力,成功複製了2020年總統大選的選民氛圍,打了一手“抗中牌”。
中國炒作萊豬假訊息無效
廖達琪說:“我想這是整個執政方策略上非常有目地性激起年輕人,因為年輕人長期炒作下來,討厭中國是一個共識,這樣炒作下來,對於民進黨整個在四個議題上,不管是動員投票,或是投四個不同意的力道都是增加。”
沈有忠則認為,台灣只要有選舉,不管是對人還是對事,中共有機會就一定會見縫插針,不管是釋放假訊息去混淆台灣民意,還是激化藍綠兩方支持者的對立。尤其這次公投又上綱到台灣的國際政策,這讓中共發動認知作戰的誘因又更強了。
沈有忠分析,蔡英文在周六公投結果出爐後所發表的談話中大打國際牌,看得出來她把這次的選戰主軸放在反萊豬一案上,因為這項決策不僅影響到台灣內部,也會影響到美台關係。
沈有忠說:“台灣跟美國關係過去這一兩年來迅速升溫,我們當然也要珍惜這個得來不易的成果。所以大家(台灣民眾)會清楚知道說,萊豬進口依舊還是一個市場競爭的機制,台灣人還是可以不要去買、不要去吃,但是台美關係如果因為這個議題受到影響的話,其實是得不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