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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手記:淚灑赫爾松


赫爾松國際機場遍佈的飛機引擎和其它部件殘骸,反映了烏軍對當時駐紮在機場的俄軍的猛烈攻擊。(2023年2月5日,美國之音博夏特拍攝)
赫爾松國際機場遍佈的飛機引擎和其它部件殘骸,反映了烏軍對當時駐紮在機場的俄軍的猛烈攻擊。(2023年2月5日,美國之音博夏特拍攝)

我們在人行道上遇到了亞歷山大·彼得連科(Aleksandr Petrenko),當時,在清晨的一次轟炸後,工作人員正在清理碎玻璃。他唇上留著一撇濃厚的白鬍子,戴著黑色的冬帽,默默地跟我們打了招呼。Merry Berry Café 咖啡館和附近其它店面的招牌被毀了,所幸無人受傷。

記者手記:淚灑赫爾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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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靜靜說了幾個字,向我們招手,讓我們跟著他,通過一道門,從樓後入內。

進了他的公寓之後,我們可以看出,早在爆炸之前,彼得連科唯一的臨街窗戶已經用木板釘起來了。俄羅斯去年3月佔領了赫爾鬆,烏克蘭在八個月的苦戰之後,收復了這座城市。

如今,烏克蘭控制著城市,而俄羅斯則天天轟擊。

彼得連科兩間屋的公寓位於一條林蔭道上,附近是一家公園,定期遭到火力攻擊,但是,正因為如此,他希望我們進來看看。一面牆壁擺滿了組織井然有序的光碟,兩張桌子上堆滿了電線,還有各種老舊電腦和其它設備。

我們很快就明白他想說什麼了,而且了解到他基本喪失說話能力。他給我們看了一張名片,上面簡單地列明他是“攝影師”。接著,他抽出了一疊洗印照片,坐在淺褐色的沙發上,我們的攝像師博夏特(Yan Boechat)坐在他旁邊,兩人翻起了這些照片。

美國之音攝影師博夏特(左)與赫爾鬆居民彼得連科翻開彼得連科拍攝的照片。(2023年1月26日,美國之音希瑟·默多克拍攝)
美國之音攝影師博夏特(左)與赫爾鬆居民彼得連科翻開彼得連科拍攝的照片。(2023年1月26日,美國之音希瑟·默多克拍攝)

照片反映了美麗的夕陽景色,還有戲水的鴨子。還有一朵橙黃色的郁金香以及一隻明黃色的蝴蝶的近景照。這些照片都是在赫爾鬆更為美好的歲月裡拍攝的。

他沒有說話,但堅持讓我們選擇幾張照片帶走,作為禮物。

頑強打掃

在幾分鐘的車程外,我們在一處公寓樓群停了下來,這裡的公共大院有一個巨大的彈坑。

炸彈是在1月擊中這裡的,讓大火和泥土撲向這些樓房的頂部。花園裡佈滿了碎玻璃和其它殘片,彈坑裡積起了水,有大約兩米深。

赫爾松一處公寓樓群落的大彈坑。(2023年1月26日,美國之音博夏特拍攝)
赫爾松一處公寓樓群落的大彈坑。(2023年1月26日,美國之音博夏特拍攝)

我們的翻譯帖木爾·索洛維約夫(Tymur Soloviov)走近一位女士。雖然周圍廢墟遍佈,但她還是在打掃自己公寓旁的走道。

“你還好嗎?”他問,希望她能告訴我們更多關於這次轟炸的細節。

她語帶諷刺地回答說:“好極了。”她一邊走開,一邊用小掃帚惡狠狠地掃著,指向彈坑,嘴裡嘟囔說;“你可以看到有多好啊。”

因為她顯然沒有情緒跟記者聊天,所以我們開始離開。可是她大聲地分享了一個想法:“不管什麼白痴做了這件事,我祝願他們去死,”她說。

愛犬回歸

在赫爾鬆城外,我們訪問了普拉夫季涅村。這裡曾是戰爭前線,如今只住了幾戶人家。

前往村莊的主要公路的橋梁在戰鬥中被摧毀了,我們跟著一輛救援工作者的箱型車,駛向那座橋梁曾經跨越的一個寬寬的溝渠。我們的司機緩緩地把車開下了溝,我們下車步履艱難地行走,這輛四輪驅動汽車則慢慢地向上攀爬。

在村里,那輛救援車停在了一戶人家前。一位男士和一名十幾歲的男孩把綠漆從他們的卡車上刮掉。這輛車被烏克蘭陸軍徵用了,後來又還了回來。這家人試圖恢復卡車原本的白色。墨綠色的車輛是軍事打擊目標。

男孩的母親、50歲的拉瑞莎·扎卡爾契奇(Larysa Zakharchich)走到土路上,跟救援工作者見面。她接受了一些肥皂、橘子和一袋餅乾。救援工作者跳上車子,開走了。

“幾乎每天都會有人來,”她說。“這是好事。但是我們不需要雜貨。我們需要建築物資。”

村里到處都是俄羅斯坦克殘骸,周圍田地遍佈地雷。扎卡爾契奇說,她現在居住的房子是一戶人家逃走時放棄的,當時普拉夫季涅還是戰區。但是,在她離此大約10公里的村子裡,所有住宅都被摧毀了。

在炸彈落在村里之際,她和家人匆忙逃離,把他們黑色和棕色相間的狗羅曼(Roman)丟下了。普拉夫季涅當時是相對安全的選項。

幾個月前,她回去看了看自己的村子。“你一進村,就忍不住要流淚,”她傷感地解釋說。

不過,羅曼卻熬過了戰鬥和幾個月的獨立生活。如今他住在普拉夫季涅的新家。

“是的,我們看到他,真是太高興了,” 扎卡爾契奇說。

美景不再

在擁擠的赫爾鬆公寓裡,攝影師彼得連科在他送給我們的照片的背後簽名。我們說,照片太珍貴了,不該送人,但是他堅持要我們拿走。

攝影師博夏特為了在院子裡拍攝先離開了。彼得連科送我們出去的時候,利用手勢和幾個詞問翻譯索洛維約夫,他的照片會去哪裡。

“這張去巴西,”索洛維約夫指向住在聖保羅的博夏特說。彼得連科的臉上露出微笑,眼中湧出淚水。

“她住在土耳其,”索洛維約夫補充說。他指向了我。彼得連科的淚水沿著兩腮流了下來,他擁抱了我。博夏特回到了走廊,兩位男士像久別重逢的發小一般緊緊擁抱。

我們在彼得連科擁擠的公寓與他告別,公寓所在的街道在戰爭結束之前會一遍又一遍地遭到轟炸。他的兩張洗印照片——藍色與橙色的赫爾鬆夕陽下高高挺立的暗色蘆葦——將前往更加安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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