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都拉斯總統當選人希奧瑪拉·卡斯特羅(Xiomara Castro)將於本週四(1月27日)正式就職,台灣將由副總統賴清德以特使身分出席其就職典禮,並分別過境美國西岸的舊金山和洛杉磯。對此,分析人士認為,在美國的大力護盤下,短期內的台洪邦交相當穩固,不過,長遠而言,台灣還是得靠自己,力抗中共再挖外交牆角。至於賴清德的“過境外交”,以及美台副元首周四出現在同一場合,都將牽動美中台三方的敏感神經。
洪都拉斯是目前台灣僅剩的14個邦交國之一,也是中國拉攏的重點對象。卡斯特羅曾在競選期間公開宣示,如果她勝選,將斷絕跟台灣的外交關係,並轉而與中國建交。
為此,美國國務院主管西半球事務的助理國務卿布萊恩·尼科爾斯(Brian Nichols)特別在12月中旬投票前一周出訪洪都拉斯,向包括卡斯特羅在內的主要總統候選人明確表明,美國希望洪都拉斯與台灣維持雙方長期的外交關係。
美國一出手護盤,卡斯特羅陣營就跟著轉向。她的副手、同時也是準副總統的薩爾瓦多·納斯拉亞(Salvador Nasralla)隨即鄭重表示,新政府將優先考慮與美國的關係,不打算與中國建交,而卡斯特羅本人也正式致函邀請台灣總統蔡英文出席她的就職典禮,蔡英文後來決定派出副總統賴清德代表她出席。
賴清德一行於星期二(1月25日)啟程前往洪都拉斯,除了參加該國第一位女總統的就職典禮並出席國宴外,還會與甫上任的卡斯特羅進行雙邊會談,並捐贈防疫物資。
賴清德在登機前發表談話指出,洪都拉斯是台灣重要友邦,去年台洪建交屆滿80週年,多年來雙方相互扶助一起走過艱辛歲月,邦誼密切友好。他說,他所率領的代表團不畏疫情,遠赴洪都拉斯祝賀卡斯特羅總統就職,就是要表達對台洪兩國邦誼的珍惜,以及對洪國的支持。
美國護盤台洪邦交短期平穩
分析人士認為,美國在洪都拉斯仍具影響力,卡斯特羅目前看來還是得給美國面子,因此,台洪邦交短期內不致生變,但是長遠來看,台灣還是得時時提防中國再挖外交牆角。
位於台北的政治大學國際事務學院副教授柯玉枝在接受美國之音採訪時表示,既然納斯拉亞強調,洪都拉斯會“優先考慮與美國的關係”,這代表美國在洪都拉斯還是影響力十足,且在美國護盤之下,台洪邦交短期內會很穩固。
柯玉枝說,去年12月,尼加拉瓜突如其來片面宣布與台灣斷交,並立即與中國建交,對於台灣的這起外交挫敗,當時美國使不上力,因為美國跟尼加拉瓜關係本來就不好。不過這一次,美國對洪都拉斯情勢展現了較強的掌控力,尤其兩國還有軍事合作,這層緊密關係就能幫上台灣。
柯玉枝說:“不一定是我們台灣做了哪些鞏固邦誼的事,但是美國的因素讓我們在鞏固邦誼上面或許比較好過一點。個別國家(因素)不一樣,美國因素讓我們丟掉了尼加拉瓜,但(也)是美國因素讓我們或許跟洪都拉斯之間邦交能夠有所維繫。”
位於台北的致理科技大學應用英語系副教授張光球則認為,洪都拉斯境內設有美國軍事基地,該國的最大貿易夥伴也是美國,某種程度上,這個中美洲國家還稱得上是美國的勢力範圍。不過,美國在中美洲的影響力確實有衰退的跡象,否則中美洲地峽七國也不會一個接著一個倒向中國,台灣依舊不可掉以輕心,得時時力抗中國的外交攻勢。
兩岸競逐中美洲洪都拉斯恐續玩兩面手法
中美洲地峽七國原本都是台灣的邦交國,其中哥斯達黎加於2007年率先與台灣斷交,並轉向中國。2016年蔡英文政府執政後,兩岸關係急轉直下,接連又被中國挖走了巴拿馬、薩爾瓦多和尼加拉瓜三個邦交國,目前台灣在中美洲的邦交國祇剩下貝里斯、危地馬拉及洪都拉斯。
張光球指出,卡斯特羅雖然當選了總統,但並未取得國會過半席次的支持,她想推友黨的議員出任議長,結果同黨的議員竟然跑票,代表她在洪都拉斯政壇上的合縱連橫實力恐不足,因此未來施政也勢必遭逢許多挑戰,一旦卡斯特羅推動內政受阻,台灣也可能會受到連帶影響。
洪都拉斯新一屆國會於1月21日首度開議,當天就因為議長選舉鬧出“全武行”,卡斯特羅所屬的“自由和重建黨”(Libre)有近20名成員跑票,否決她所推舉的友黨議員芮登杜(Luis Redondo)來出任議長,也引發黨內分裂。最後這些倒戈的議員還和原本執政的“國家黨”(National Party)合作,選出“自由和重建黨”議員考立克斯(Jorge Calix)擔任臨時議長。
張光球表示,若卡斯特羅無法在國內凝聚多數共識,她的優先政見“消滅貧窮”恐怕也不易達成。此時,中國可能趁虛而入,並提出優厚條件來利誘洪國,這將為卡斯特羅提供一個在兩岸之間玩“兩面手法”的空間。
張光球告訴美國之音:“你認為卡斯特羅女士、她跟她的幕僚不會考慮到如何穩定她的政權還有爭取最大國家利益嗎?所以我覺得,短期內我們(台灣)還可以保得住(洪都拉斯),甚至瓜地馬拉都可以保得住,但是長期我覺得還是要看後續國際環境的改變,還有北京那邊願意提出多少的代價。”
台美副總統互動受注目
洪都拉斯立場的搖擺和台洪邦交的不確定性固然是這次兩岸外交角力的焦點,但更讓中國關切的是,賴清德本週在出訪洪國行程中所打出的“過境外交”牌以及台美兩位副總統週四可能在洪都拉斯會晤的效應。
中國國台辦發言人朱鳳蓮1月20日在發布“答記者問”評論時抨擊,民進黨當局借所謂“過境”美國,圖謀美台的官方接觸,尋機進行謀“獨”操弄,是其“倚美謀獨”的一貫伎倆。她說,無論台灣以什麼名目、玩什麼花招,都改變不了世界上只有一個中國、台灣是中國一部分的事實。中方堅決反對美國和台灣進行任何形式的官方往來。
美台之間並無實質外交關係,但是過去台灣元首出訪邦交國,幾乎都會過境美國,並與美方政要互動,形成獨特的“過境外交”慣例。賴清德此次規劃去程在洛杉磯、返程經舊金山各停留一晚,他在停留期間將以視訊方式會晤美方政要。
對此,柯玉枝表示,賴清德此次過境其實很低調,一來沒有舉辦僑宴,二來也沒有走訪景點,而且過境的地點還是在美國西岸,而非美國政經中心的東岸,更降低了不少政治敏感度。至於以視訊而非面對面形式會晤美國政要,雖是以疫情為藉口,但恐怕也是美台雙方刻意維持低調的默契。她說,北京的批判只是製式反應,外界不需太過在意。
華府智庫布魯金斯研究所東亞政策研究中心資深研究員何瑞恩(Ryan Hass)以電子郵件回覆美國之音指出,拜登政府為賴清德副總統的過境提供安全、舒適、便利和尊嚴,這遵循了美國長期以來的政策,也反映了拜登政府努力維持其對台政策的穩定、原則性做法。他說,賴清德此番過境,不會引髮美國偏離其既定的慣例。
何瑞恩表示,兩岸觀察人士該關注的是,賴清德與美國副總統賀錦麗(Kamala Harris)本週四是否會出現“有意義”的非官式互動,或是私下互遞訊息給各自的國家元首。他說,國際上的就職典禮、葬禮和亞太經合組織(APEC)等多邊活動,都是美國和台灣高階官員個別直接接觸或是傳遞高層訊息的場域,卡斯特羅這次的就職典禮就提供了美台高層獨特的接觸與對話機會。
拜登指派哈里斯代表出席卡斯特羅的就職典禮,她所率領的代表團成員包括美國國務院主管經濟成長、能源與環境的次卿費爾南德茲(Jose Fernandez)、西半球事務局助理國務卿卿尼科爾斯等人。
美國共和黨籍眾議員湯姆·蒂法尼(Tom Tiffany)和斯科特·佩里(Scott Perry)1月20日聯名致函賀錦麗,呼籲她進一步以官方身分在洪都拉斯與賴清德公開會晤;他們認為,“哈賀會”若能成行,美國不僅可以協助台灣鞏固其在拉美地區僅存邦交國的關係,更可清楚展現該區域不歡迎中國的集體力量。
不過,白宮一位資深官員1月26日告訴美國之音白宮記者,哈里斯沒有計劃在洪國與賴清德會面。
賴清德臨行前在機場發表談話時,更意有所指地強調其與哈里斯可能有的互動。他說:“這一次出訪,我除了和卡斯楚(卡斯特羅)總統會有會晤之外,我也會跟友邦以及友好國家的元首、副元首、特使團代表互動交流,向國際社會展現台灣堅定實踐以良善治理的民主制度,台灣將會勇敢承擔區域、甚至國際秩序穩定的重責大任,讓國際社會了解台灣是一個值得信賴的朋友,台灣有能力幫助國際社會,深化台灣在國際的發展空間。”
對於美台副元首可能上演的互動,柯玉枝認為,賴清德與哈里斯有機會“不期而遇”,兩人面對面寒暄幾句話是有可能的,但是不至於出現“場外會談”的安排來激怒中國。
柯玉枝說:“假如有這樣的場外安排,會讓北京跟華府之間的一個關係出現很大的震盪,這對兩岸關係、對台海穩定不見得好。畢竟還要考慮到中美還在進行貿易談判,冬季奧運即將召開,再來就是俄(羅斯)、烏(克蘭)之間的問題,才是拜登政府現在最傷腦筋的地方,跟兩岸外交競逐相關的議題,我覺得不是美國目前靠前(優先)的議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