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城超過6週的上海當局星期天宣布,自5月16日起分階段复商復市。對許多人來說,這段嚴格封控時期無疑是一段非常艱辛的歷程,對外地人而言更是如此。在過去的一些日子裡,有被困在上海的台灣人,甚至現在只要聽到門鈴聲,就頭皮發麻,渾身緊張,無時無刻不想要逃出上海。
歷經1個多月封城,上海解封終露曙光。中國官方15日宣布,自5月16日起分3階段恢復正常生活,預計6月1日至6月中下旬,全面恢復全市正常生產生活秩序。
上海政府表示,5月16日起將按照“有序放開、有限流動、有效管控、分類管理”的原則分階段复商復市,將從民生需求開始,包括購物中心、百貨商場、超市賣場、便利店、藥店等商業網點逐步恢復線下營業,劃定進出通道,做好人員限流;菜市場恢復線下營業,控制開攤率和客流量;餐飲服務實行線上、線下外賣;理髮、洗染服務實行錯峰限流等措施。
不過,有網友拍到有的上海社區不但沒拆掉隔離牆,反而在解封前夕加封鐵板。社交平台微博上更有大批網友嘲諷:“新聞上說上海5月16日復市,但是5月15日還在加封,這是說給外地人聽的嗎?”網友質疑“复商復市”根本是在騙人。
對外地人來說,不管是清零還是解封,他們只希望能過著一個有尊嚴、有人權的生活。
現年36歲在上海從事金融科技的台灣人林小姐在接受美國之音採訪時表示,他們小區目前正處於“靜默期”,就是相較先前封城期間還能從社區團購蔬菜或上網訂菜,現在則是完全不行,因為社區前的馬路全部都釘上木柵欄封死,即使訂了菜,外送員也無法進入。小區民眾完全無法走出去,每天唯一能出門做的事情就是下樓測核酸。
她說,他們社區5月10日收到要展開“靜默期”的公文,原本說要“靜默”至13日,但13日又收到延期通知說要延到20日,“你永遠不知道要延到什麼時候”。
她表示,自封城至今,她一共收過六次政府發放的物資,但她氣憤地形容那些都是“廢物”。
林小姐說:“有一次是口罩,有一次收過3瓶300毫升的牛奶,另有三次是蔬菜,而其中一次的菜幾乎全是爛的,超傻眼!”
非法強拉陰性民眾送隔離
她還說,上周有新冠病毒檢測陰性民眾被強迫拉去隔離,且不給任何隔離地點、時間以及理由的明確答复。倘若民眾拒絕,就會有民警上門拉去隔離。她強調,上述行為都是在沒有任何中國合法官方文件下去執行的。
不過,林小姐說,在中國憲法學者童之偉出面批評政府此舉是非法行為之後,“大白”(身穿白色防護服的防疫工作人員)的做法有了一些改變。童之偉的微博目前已經被官方禁言。
她說,現在“大白”每天還是會從上午九點到晚上十二點之間,挨家挨戶地敲門叫人去隔離,但他們現在的“話術”是:“我們不會進去你家,你不想留鑰匙也沒關係,你不去隔離也可以,但我們會把你的『隨申碼』從綠色變成黃色或紅色。”
林小姐說,上海的“隨申碼”分為綠黃紅三種顏色,綠碼代表陰性可自由通行,紅碼代表陽性須需離,黃碼則是禁止出入某些公共場所。她說,有些居民想賭一把,先待在家裡,之後看看怎麼樣再說;但也有人被騙去五星級酒店隔離,但實際傳回來的照片,隔離點根本就是毛胚房,而且其“隨申碼”還莫名其妙地變成紅碼。
對上海失望
林小姐說,另一個令她心驚的事情,是有新冠病毒檢測陰性的鄰居被抓去隔離後,晚上卻有不認識的人出現在鄰居家中。她後來才發現,社區馬路被封死的柵欄有一塊木板是開著的,但能打開木柵欄的人只有居委會或是街道辦事處的人,所以她懷疑是他們讓不認識的人進到被隔離者的家中。
她說,現在只要聽到門鈴聲響起,都會緊張的不得了,深怕自己突然就被強制帶走隔離。
她表示:“來到上海是因為覺得上海應該就是全中國最不中國的地方,最貼近西方社會,也比較自由,可如今(上海當局)做出這一系列的政策之後,打破了大家對上海的印象,就是不管是台灣人,還有很多外國人,甚至連中國自己內地的人都對上海非常的失望,每個人都想要逃出去。我以一個外來人的角度,我無時無刻都想要逃出這個地方。”
林小姐還講述了同社區一位美國女生自述的經歷。她說,這個女生前幾天為了小狗不得不在深夜偷偷溜出去遛狗,但遇到兩位“大白”緊跟在後,因為語言不通,她抬起腳模仿小狗要上廁所的模樣,遭大白嘲笑,也抬起腳踢了小狗幾下,小狗受到驚嚇躲在主人腳邊,主人被氣哭,但同時也很害怕,因為兩位“大白”一直尾隨她。
另一位32歲從事設計工作的台灣人吳小姐就稍微比較幸運了。她告訴美國之音,他們小區很小,一直都可以下樓拿菜,只是不能走到馬路上。大概一個多禮拜前,他們小區本來有望解封,結果在解封前一天測出有一位陽性,只好整個小區全部重來14天不能出門。
40天才吃到一顆花椰菜
她說,現在菜真的很不好買,以前上網買菜可以將品項放入購物車後,還能慢慢逛其他商場再結帳,但現在變成要一直盯著各家賣場,因為可能某個便利店或是超市會突然上線5分鐘可以買菜,此時消費者必須要快速選好品項,下單並結帳,時常一結帳完,該賣場就顯示已關閉。
吳小姐說:“比如說,我想吃花椰菜想了很久,我從封城到現在都沒有買到,送的物資也沒有,然後我前幾天就是一直在刷那個APP,然後突然有一個超市可能開了5分鐘,我什麼都不管就是買下去,40幾天終於買到一個花椰菜。”
吳小姐並表示,她沒有遇過有大白強制入戶之事,但有朋友的社區確實因為同棟有一位陽性,使得其他陰性的人也要“連坐”,被帶走隔離的情況。但從朋友發回的照片來看,他們住的都是還不錯的五星級酒店,而且一人一間。
離開上海
吳小姐說,經過這次封城,她有種害怕被莫名其妙帶走的不安全感,她和先生已經萌生想要搬離上海的念頭。
香港福克斯傳媒旗下的一家平台“這是上海”曾在四月中旬對上海950名外國僑民進行調查,結果顯示,約48%的受訪者計劃在今後12個月內離開上海;另有37%的人表示,他們會等到疫情結束再看情況是否離開。
日本《產經新聞》台北支局長矢板明夫也曾在臉書透露,很多日本商人正計劃離開中國,其中有不少人是他的朋友。
法律學者、美國芝加哥大學客座教授滕彪在接受美國之音採訪時表示,“大白”強制入戶消殺以及強行要求交出鑰匙等行為與中國現行的包括《憲法》、《刑事訴訟法》、《治安處罰法》和《傳染病防治法》等都是相違背的。他們的做法沒有任何的法律依據,甚至本身的行為即已構成犯罪。
要求出具法律依據
他表示,遇到這種狀況,居民可以要求“大白”出具法律依據並亮明身份,了解他們是代表哪一個政府部門。不過,滕彪也感嘆,中國把清零當作頭號政治任務,絕大多數的“大白”都不去理會這些公民的合法要求,民眾的抵抗與維權都沒有效。
滕彪說:“這裡邊就遇到一個困境,一方面,公民有這些基本的人身權利、自由權利和財產權利,應該據理力爭;但另一方面,他們這種最基本的要求也可能被置之不理,在很多情況下也無濟於事,沒有辦法去阻擋當局的種種非法行為。”
通過外交途徑交涉
他還說,依照中國的法律,在防疫上並沒有將外國人區別對待,也就是說,不管來自多麼自由民主的外國人,他們的防疫待遇跟中國人是相同的,所以如果在上海的外國人感覺人權遭受侵害時,相關的外國政府就應通過外交途徑進行譴責,然後提出交涉,包括提供一些領事服務與協助等等。
台灣陸委會發言人邱垂正在接受美國之音採訪時表示,近日確曾接獲部分旅居上海的台灣民眾反映,擔心被強制帶往異地進行隔離,相關個案已請海基會進行了解,並透過適當管道要求中共有關部門應以合理方式安排防疫措施。他並表示,就台灣方面了解,已有部分個案經協助後不會被強制帶離,也有允許人道離境的案例。
他並再次提醒,如果台灣民眾有赴陸的規劃,應將中共當前各項防疫措施及可能產生的風險列入考量,避免造成個人財產或人身權益等損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