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每年3月例行的政治大戲“兩會”即將開場之際,當局照例大力展開維穩行動。引起世界關注的豐縣“鎖鏈女”(也稱“鐵鍊女”、“八孩女奴”)和烏克蘭抗擊俄羅斯入侵等熱點事件被列為重點維穩監控的敏感話題。各地正在投入大量警力,為消除網上“雜音”,大舉刪帖封號,警告網絡大V,噤聲批評人士。連日來,由於聯名上書質問豐縣八孩女奴案,多所高校的數百名校友被約談“喝茶”,激起反彈。與此同時,網民又曝光陝西榆林 “鐵籠女”慘狀,疑似女大學生被拐賣強姦殘害成精神病,進一步助漲了拐江蘇徐州女奴醜聞引爆的輿論潮和要求兩會代表關注拐賣婦女兒童犯罪問題的呼聲。
當局各地忙滅火 北大校友被喝茶
警察:我跟你核實一下情況。
校友:核實什麼情況?
警察:嗯,你是不是在群裡發聲了?
校友:我發聲有什麼毛病嗎?
警察:這是這麼個事。你跟這個事有什麼關係嗎?
校友:當然有關係了。每個公民都有監督政府的權利。這是憲法賦予的。
警察:這樣吧,看你有功夫來趟派出所唄。
校友:我在外地。我不能上瀋陽去。
警察:你在什麼地方呢,現在啊?
校友:這樣吧,你可以給我定位,來吧。
這是近日網上流傳的一段北大校友與瀋陽警察電話錄音。這段約7分鐘錄音透露的信息顯示,這位北大校友北京擔任律師已經30多年,戶籍似乎仍在瀋陽。在瀋陽警察電話警告不要在微信群議論關於徐州鎖鏈女調查通報等涉及政府的事務時,這位法律專業的校友據理力爭,嚴辭駁斥。
打電話的警察表示,他按照市局下來的一個文件,要求對方配合調查,少在微信上就 “鐵鍊女”事件發言。不過,接電話的北大校友表示拒絕接受警方的無端盤問和非法禁言要求。
警察:我希望你正確理解。
校友:我理解。我明白你的意思。不只是我接到您的電話。而且我的同事、朋友也有接到類似電話。我們都知道。我們都有交流。當然,你(以個人名義)這種提醒,我可以接受。但是你這種做法,如果是組織做法,我是不接受的。
警方大規模約談 校友自稱“茶友”
美國之音記者近日獲得的一份北大校友群聊記錄截圖顯示,這些就鎖鏈女事件發聲的北大畢業生在校友群中相互戲稱“茶友”,討論、交流喝茶經驗以及應對之策。其中談到各地警察和國保由於簽名信而重點找北大校友“喝茶”,有些人已經兩次被“喝茶”。
一校友寫道:“幾大院校,簽署的幾千人有吧?挨個找,花不少警力……”
另一校友寫道:“我看他們這滿世界約喝茶,也是夠辛苦的。不過北大的屬於重點喝茶對象。”
魯難:輿論對兩會和當局構成壓力
這個北大校友群中有人分析指,“根據目前信息判斷,江蘇報告出籠後有一系列的盡快平復輿情,為兩會和三八節維穩的措施。包括官媒連篇累牘盡可能多的證明調查報告正確,安撫粉紅和普通百姓,封殺一些有不同意見的大V如李玫瑾等,同時對有群體性活動參予者動用大量警力面對面威嚇,這個行動的規格很高,應該是能協調各省維穩辦的部門組織的。據被喝茶的同學介紹,他們手裡有一個文件,也可能有一些能夠辨識的名單。大多數喝茶屬於打招呼、恐嚇,阻止參與活動的意思。”
高校校友聯署發起人之一、人民大學新聞系78級校友魯難對美國之音表示,一位在江甦的人大校友被連打字都不會的老少兩名警察上門談話,說明各地警方正在組織幾乎全部可以動用的警力來進行這一波全國性的大規模“喝茶”,也就是一種訓誡式談話。
他說:“兩會馬上要開了,當局要把輿論壓下去。壓不下去就麻煩了。”
高校校友持續呼籲 人權律師發聲
一個多月來,江蘇徐州豐縣鎖鏈女事件在網絡上得到過百億次?關注流量。批評人士指,官方的接連五次發布漏洞百出的調查通報,連受害人身份至今都含混不清,不僅未能平息事態,反而引起更大質疑聲浪。
原上海同濟大學政治學副教授、民主中華傳媒主持人邱家軍上週發起全球聯署行動,要求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取消彭麗媛“促進女童和婦女教育特使”稱號。
數天前,北大、清華等中國高校學子分別發表聯署公開信,呼籲徹查鎖鏈女事件。北大100名校友還要求對涉及拐賣人口的涉嫌瀆職及違法犯罪行為的政府官員及相關人員進行徹底調查處理”,“對徐州地區、全國各地被拐婦女兒童事件進行全面清查”,解救仍在受害的被拐人員。
清華大學500多校友呼籲,“嚴厲打擊拐賣、殘害婦女兒童的犯罪,切實保障人權,把監控頭用在保證民眾安全的民生上來。”
2月23日,江蘇省調查通報發表的當天,中國人民大學、北京大學、清華大學、山東大學這四所高校的800多名校友發出共同的國民倡議: “依照中華⼈民共和國政府信息公開條例,申請江蘇省政府公開鐵鍊⼥調查報告形成的信息。”
這是1989年六四事件以來首次出現多所中國高校校友就重大社會問題聯合發出呼籲。
公開信發起人之一,旅居美國的人大校友魯難對美國之音表示,鎖鏈女風波的社會影響和國際影響極為惡劣,官方急於擺平這場反人道事件引發的信任危機,但其笨拙做法讓公眾很不服氣。
2月26日,中國人權律師團律師發表“關於鐵鍊女事件的聲明”。聲明從法律專業角度質疑江蘇省調查報告的荒謬與違法之處,指出該事件“再次暴露出一些地方公權力、地方政府、地方官員整體失靈和失效的嚴峻現實。”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陝西爆出“鐵籠女”
3月1日,有網民微信爆料稱,陝西佳縣陝西佳縣金明寺鎮元團卯溝村出現“鐵籠女”, 悲慘遭遇堪比江蘇豐縣的“鐵鍊女”。網傳這名陝西被囚禁女子疑似2009年失踪的青海民族學院的土族大學生王國紅。
涉嫌收買、囚禁、強姦、虐待這位“鐵籠女”的男子李利民,像董志民一樣一度作了網紅,在快手平台開了“我是李奇峰”賬號,擁有近十萬粉絲。
對於這起案件,陝西榆林公安當天發布通報稱,“榆林市高度重視,立即成立由榆林市公安局牽頭,相關部門參與的聯合調查組進行調查。目前,調查工作正在進行。”
有網友評論指,佳縣也是著名人權律師高智晟的故鄉。高智晟8月13日,高智晟從該鎮小石板橋村的窯洞住所,突然失去了與外界的聯繫。
陝西榆林鐵籠女事件曝光之前,有推特網友曾挖出反映另一疑似被囚禁女奴的慘狀。有推特照片顯示,2016年四川省宜賓市屏山縣曾出現猶如黑暗中世紀的地窖鐵籠女。
截至發稿,宜賓市或屏山縣官方均沒有就此事發布相關信息。
評論:拐賣婦女兒童犯罪問題是兩會繞不過去的話題
網友彥子Ianni@yanni_vision發推指:“還是同一個問題:這樣的女性全中國還有多少?引起這麼大輿論關注的社會醜聞,會帶來法律、法規、政策等改變嗎?有兩會代表會提及修改法律嗎?”
在高校聯署呼籲書上簽名的清華校友李恆青對美國之音表示,中共領導人習近平近期對網絡輿論的打壓和恐嚇就是想把暴露中共治理能力低下和造成當局公信力危機的徐州事件在兩會上銷聲匿跡,但是看當前形勢,這個問題很難繞過去。
他說:“只要有一個膽大的(代表),就會影響一大片。”
這位在美國的經濟學者、時評人以羅馬尼亞獨裁強人齊奧塞斯庫倒台的歷史經驗為例指出,中共最高領導人擔心鎖鏈女事件可能產生多米諾骨牌效應,尤其在烏克蘭抗擊俄羅斯強人普京發動的非正義戰爭之時,讓更多民眾和中低層官員看清他推行的戰狼外交要把國家和民族綁架到一條絕路,使得他們產生反感。
校友呼籲取消普京的清華名譽博士學位
3月3日,多名清華大學校友發起聯署行動,強烈呼籲校方取消清華大學授予普京的名譽博士學位。他們在一份致該校黨委書記邱勇的呼籲書中指出,2019年4月26日,清華大學授予普京名譽博士學位,以表彰他在維護世界和平與促進人類進步事業方面做出的傑出貢獻。
呼籲書寫道,“然而,事實是,普京是個戰爭狂人。他發動過對車臣、克里米亞、格魯吉亞等戰爭,最近又悍然發動了對烏克蘭的戰爭。這是一場赤裸裸的侵略戰爭,遭到全世界絕大多數國家的反對和譴責。”
呼籲書說,“授予普京名譽博士學位是清華大學的恥辱,我們校友也為之蒙羞!”
一眾網絡大V因反拐、反戰遭噤聲
由於鎖鏈女和烏克蘭抗俄反侵略戰爭這兩個當前關注度極高的熱點事件,今年兩會前夕中國社會和網絡上議論時局關注時政的氣氛明顯比往年熱烈許多。
3月1日,擁有1350多萬粉絲的脫口秀主持人金星微博貼文稱,“2022年最驚悚的事情是:一個脖子上被栓著鐵鍊的中國女人說“這個世界不要俺了! ”一個瘋狂的俄國男人說“不讓俺繼續當總統,俺就不要這個世界了! (從央視小姐姐穿的衣服顏色來看,是支持烏克蘭的。)停止戰爭,祈禱和平! ”
金星這條微博配發的央視國際頻道新聞女主持人疑似身著藍黃國旗色支持烏克蘭”的圖片,也在中文社交平台熱轉。但隨後不久,這條微博遭屏蔽,其賬號被禁言。
知名女演員、公益人士袁立在發表反戰言論的視頻中將藍黃兩色的烏克蘭國旗拿倒了,遭到許多支持俄羅斯攻打烏克蘭的小粉紅圍攻,還有人嘲笑袁立比過去顯得胖。
網友“大家都在找”在《文學城》相關網頁跟帖表示,“她臉胖不胖和她拿反國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勇敢的站出來反對這場不正義的戰爭!”
另一名知名女演員柯藍也因轉發了多條反戰內容遭到網民的圍攻,她擁有287.8萬粉絲的微博賬戶也遭禁言。
旅美時評人魯難表示,擁有數百萬粉絲的人大校友李玫瑾由於提倡取消刑法中的“拐賣婦女兒童罪”,推動買賣婦女兒童同罪並加大量刑而遭微博封號。
魯難表示,當局加大力度封殺網絡言論,約談為鎖鏈女發聲的高校校友,就是為了掩蓋真相,因為真相戳破了中共宣揚的盛世謊言。
3月1日,中國作家資中筠發表題為《一點感想:這個春節不好過》的文章。她寫道,“眾志成城還是可能的。現在三八婦女節在即,“兩會”也將召開,期盼此事有一點,哪怕是一點點積極的進展,應不算奢望。無論是烏克蘭平民還是中國被拐賣的婦女兒童,他們的命都是命,承認這一點,有這麼難嗎?”
有網友評論指出,“這種事情對於中國來說絕對比俄烏戰爭更值得關注,中國需要一個長效政策鏈來切實解決中國的人口販賣問題。”
打拐專項行動
中國公安部宣布自3月1日起至12月31日開展打擊拐賣婦女兒童犯罪專項行動,“迅速組織開展打擊拐賣婦女兒童犯罪專項行動,切實維護婦女兒童合法權益,堅決維護國家政治安全和社會穩定,以實際行動迎接黨的二十大勝利召開。“
這是徐州鎖鏈女事件引發國內外廣泛關註一個多月來,北京首次就拐賣婦女兒童犯罪問題高調表態,被視為對徐州“鎖鏈女”事件作出間接回應,也是中國官方把“打拐行動”與關係到習近平能否繼續連任掌權的中共二十大首次掛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