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1月17日香港理工大學發生反修例以來最激烈的街頭衝突及警方圍捕之後,上萬示威者18日晚欲前往支援校園內抗爭者,但在油麻地與圍堵的警方對峙,遭警方小巴快速衝擊圍捕、水炮車射擊等手段強力鎮壓,期間疑發生“人疊人”事件。不過,警方否認這一說法。
民主派立法會議員毛孟靜11月25日陪同6名義務救護員講述事件,指責警方說謊,期間曾阻礙消防員和救護員救助。近期,一位叫“Mary”的19歲義務救護員在油麻地接受記者採訪,講述了她的所見和個人經歷。
“現場就6、70人,有男有女,見到當中還有一個急救人員,牽涉在這堆人裡邊。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進行他的工作,所以都受到牽連。跟著有些人會叫說救他,他不想死,有些就說他的手就快斷,有些就說他的腳斷,有些就說透不到氣.。其實都很亂,都難很仔細去形容每一個人,但是就是很恐怖。”
“Mary”稱,她當晚月11點到達油麻地,在窩打老道近彌頓道附近救護,隨後受到防暴警驅趕。
“我就和一個外籍救護員一起走進一條後巷,走向後巷就有人大叫,叫我們救人。我們就過去,然後就見到場景就和之前救護員、記者講得一樣,大概有5至6層的人,一個疊一個那樣疊。高度的話,你當是1米6或1米7,甚至更高,我看不出了。很多人大叫,說很痛苦、救他那樣。我就見到有消防員抓底部的人,我有去幫他們。發覺很難拔,就拔側邊的人。但是到我打算去叫後邊的人退後一些,解決這件事的時候,在另一個路口就碰到速龍小隊,他們就叫我走,再不走就打我、抓我等等,就沒有理我說有一件這麼大型的事件發生,完全罔顧人的生命。我就回去想繼續救援工作,怎知兩分鐘之後警察就來到,就叫我們所有人離開現場,去到10米外的地方,不讓我們救。跟著就抓光所有被我們救出來的人。大概十幾分鐘都沒有人理過那堆疊起的人。”
“Mary”繼續描述當晚的慘像。
“本身已經很難去救這班人,跟著警察來到,阻止你。我們有急救人員哭,有些大叫,有些情緒崩潰,甚至有些給警察打。他們是真的有被打了兩棍,他只是負責急救,但是背脊都有兩條棍痕。有些就是被噴到整面都是胡椒。場景一定是恐怖的,因為除了發生人踩人事件,還要空氣有催淚彈,有火,有胡椒噴霧,因為他們亂噴。所以很難去容易地救援。”
“Mary”表示,那晚見到“人疊人”場面,令她感到恐懼。
“我自己第一時間就當然是怕,但是都要冷靜,因為時間不多,因為去到的時候,我也算是比較早到的人,唯有盡力拉,你拔得幾個出來就是幾個。因為他們可能真的會死在你面前都不出奇。警察不給救護的話,自己也是很傷心的,因為覺得他們很沒有人性。”
對於警方否認曾發生“人疊人”,“Mary”表示,她對此感到憤怒。
“當然就覺得他們很無恥,因為其實消防處都有出來承認有發生過這件事。如果他們堅持說沒有發生,我相信有眼的人都會知道發生了,因為不單止有傷者、有急救員、有外籍人士,跟著有記者當時拍到,還有消防處的證實。無論你怎麼否認,其實這是個事實,你怎麼都否認不到。如果你要繼續推卸責任的話,那市民和你之間的破裂只會更加嚴重,我也都更加不會再信任你們。”
“Mary”今年19歲,在大學主修政治。她關心政治,啟蒙於2014年港人爭取特首真普選的“雨傘運動”。
“那時14歲,聽到有這件事,剛開始都沒有理,但因為見到警察放催淚彈,覺得很過份。在佔中第二天就有去,只是負責送水那些東西,但之後都沒有理。在6月的時候,我有參加6月9號的遊行、6月12號出去,之後就找到自己的崗位,做急救。跟著一路下來都有繼續做,做到現在。”
“Mary”講述,反修例半年來,對她觸動最深的,當然是油麻地“人踩人”事件。
“最深刻一定是前幾個星期,油麻地人踩人。那個場景很恐怖,一世都會記得。其他的話,就是見到一些很無辜的人都會受到牽連,譬如一些路過的伯伯、路過的人,有的是想要回家,但回不了家,又因為警察亂放催淚彈,會令到那些人在沒有任何保護裝備下,都要吸食催淚煙,令他們很難受。見得最多的就是被彈殼射到,被橡膠子彈、催淚彈,因為他們已經不是將催淚彈當作煙那樣射,而是將它當作子彈那樣向人射,作為一個攻擊的武器。”
“Mary”表示,儘管支持反修例,但作為急救員,她和其他緊急救護一樣,都是中立的,即便是警員受傷,也會去救助。
“不論任何人都會一視同仁救他們(警員),但他們不接受,都當我們是有份搗亂這個社會,他們不斷阻止我們救援。但是我很想講的就是,如果有一日受傷那個是你的同事,而只有我們的時候,希望他們會想一下,你都想你的同伴快點被人救到的。基於人道,為什麼整日要阻止我們救援呢?”
近半年來一直在前線參與救護的“Mary”表示,她在急救過程中沒有被打過,但時常被驅趕。
“被他打到,我就沒有試過,但是很多急救人員都有過。我自己被趕就一定是的了,有時很嚴重的,人踩人他都是趕走我們,就算這麼嚴重都一樣。有一次幫一個路經伯伯洗眼時,都是喝令我們走的,但那個伯伯是很難受,因為他是沒有任何防具之下中的催淚彈,甚至就快連氣都透不過。不過他不會理所有事,都是趕我們走的。”
“Mary”表示,她自己在前線只是受過小傷,沒有多嚴重。
“一定有試過,試過一次胡椒彈射中腳,其實都難受的,有灼燒感,但又沒有很嚴重。因為自己都有戴防毒面具,催淚彈的影響其實就不是很大。還有都會避開,有一些位置就真的避不了,但是都不是很嚴重的傷。”
“Mary”說,在前線救護,親眼見到很多人受傷,很難受,也為港人難過。
“一定是難過,我想沒有人想見到一個你住的城市會變到現在這樣的。是好多人受傷,但有一些受傷其實是不必要的,也都有些受傷是可以即時處理的,而警方就沒有給時間去處理、拖延也都製造很多無謂的傷害。譬如我不明白為什麼要駕駛小巴高速撞向人群。也都濫放催淚彈,我想沒有一個地方可以放過萬個催淚彈的,在這6個月裡邊。我也都不敢想像香港現在的空氣到底是怎麼樣。因為都聽到中國製造的催淚彈,證實有山埃的成分。未來對普通香港市民的健康,都造成一個很大的影響。加上香港本身醫療體制不是那麼好,只會不斷加重公共醫療的負擔。我不想見到香港這樣,還有不希望那麼多無辜的人,不論任何一個爭取他的東西的人,甚至一個警察,我都不希望見到你們受傷,因為在急救員的眼中,性命才是最緊要的。”
像香港所有父母一樣,對於“Mary”衝在前線救護,她父母也是極為擔心的。
“擔心就一定擔心的,因為始終有危險。還有你不知道幾時警察會發瘋連救護員都抓,也都不是沒有過,他們都會擔心。爸爸就比較反對,媽媽比較支持。有沒有很大的阻撓?其實他都阻止不了我的。我都有我的思想,我的一套。媽媽就會好一點,可能會提供物資。”
由於與父親觀點分歧,父女倆幾次爭吵,甚至到了幾個月不說話的程度。“Mary”表示,香港許多家庭都分裂得很厲害。
“有講過一兩次,但是那個爭吵都頗大的,會在網上互罵。我其實兩個月都沒有跟他講過話。我覺得家庭影響其實在這件事上,只要你立場不同,不論什麼關係都會影響到這段感情,沒有人想這樣的。我也不想見到社會分裂得那麼厲害,但有些事情真的沒辦法,。”
警方11月19日深夜稱,“有多名暴徒在逃走時跌倒於碧街近油麻地地鐵站出口。警方迅速控制場面並拘捕合共213人,當中有30人報稱不適送院,現場情況及傷者的傷勢與坊間所說的人踩人事件並不吻合”。警方還在記者會上否認發生“人疊人”。
警察公共關係課12月20日電郵回覆記者警方是否改變立場的詢問時稱,警方於11月18日晚上在油麻地碧街的清場行動中曾使用所需最低武力控制場面。當晚有數以千計的暴徒在油麻地彌敦道近窩打老道向警方投擲磚頭及汽油彈,情況十分混亂。有人在逃走時於碧街近油麻地地鐵站出口跌倒。現場警務人員已即時作出疏導人群措施,並即時安排救護人員及消防人員到場協助。救護員亦於短時間內到達現場協助。此外,現場警務人員在救護人員到場前,為傷者初步處理傷勢,盡力協助所有救護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