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多個民間團體及學生組織,舉辦多元化的活動紀念六四事件的死難者,探索六四與香港的關係,傳承八九民運追求民主自由的理念。有參加詩聚的中國大陸留學生表示,理解很多香港大專學生因為中國人身份認同的問題,近年不參與支聯會六四燭光晚會,不過,這位留學生表示,如果中國沒有民主進程,香港也很難獨善其身。
香港中文大學吐露詩社連續多年在六四前夕舉辦詩聚,悼念六四事件的死難者,以詩歌呼應昔日北京八九民運的民主呼聲。
六四詩聚分享詩與民主
今年的六四29周年詩聚星期六(6月2日)晚在旺角一間書店舉行,主題是「詩與民主」,有10多人參加。吐露詩社選取了16首有關六四事件的詩歌,輯錄在場刊內,詩聚的形式是朗讀詩歌,參加者分享對詩歌內容及六四事件的感受。
第一首詩歌是1989年6月6日即是六四事件發生後兩日,台灣文學家張曉風寫的《原來一輛坦克車的輾過是這麼輕這麼溫柔》。
參加者讀詩:四十六億人一聲驚呼,血肉已軟爛如新翻的泥土,犁成民主的春耕,親愛的世界啊,不要為我的身世悲泣,告訴你小小的秘密,原來一輛坦克是這麼輕這麼溫柔,相較四十年來—―共產主義帶釘帶刺的鐵蹄。
詩人形容坦克比共產統治更溫柔
吐露詩社會長黃同學表示,她很喜歡這首詩的題目,將坦克輾過六四事件死難者的身驅,對比在共產主義下統治的中國。
黃同學說:即使是坦克的重壓,其實對比(共產黨)這個統治,亦只是非常之輕柔。
亦有參加者認為,作者將坦克車的輾過形容為輕和溫柔,是反映當年追求民主的中國學生的無奈和解脫,因為學生追求民主的訴求得不到北京當局回應,在這麼大的箝制及壓抑的環境下,被坦克輾過的學生可能得到一種溫柔的解脫。
吐露詩社成員Paul表示,這首詩形容六四事件在眾目暌暌之下、赤裸裸地發生了,激發了當年世界各地包括香港有百萬人上街聲援。
Paul說:另外亦在世界各地大家都知道了中共的鐵腕手段,以及人民對於民主、對於自由、對於反貪腐這些訴求,它其實是很崇高的理念,但是共產黨是用一個很赤裸裸、很殘暴的手段去對待他們(學生),我想這首詩可能你加上背後的背景其實可以看到這些信息。
中國留學生指年輕人已淡忘六四
另一首由萬古緣寫的詩《血痕》,將六四事件形容為一道血痕,坦克車碾碎了群眾僅存的一點希望,六四屠城後當局開出灑水車清洗天安門廣場上的血痕,不過,作者形容「那道血痕,卻深深地刻在了人們的記憶中。」
參加詩聚的中國大陸留學生張同學表示,中國政府實施資訊封鎖,民眾無法自由獲取六四事件的真相,和她同輩的大陸年輕人,對六四事件的記憶已經愈來愈稀薄,而香港的年輕人可以自由獲得資訊,去了解六四史實,但是在中國大陸六四已經被淡忘,所以她對《血痕》這首詩的最後一句,形容六四事件「深深地刻在了人們的記憶中。」是很懷疑。
六四血痕記憶與記憶的抗爭
吐露詩社成員Paul表示,除了中國民眾,對六四事件感受最深的是香港人,因為1989年香港人面對主權移交的前途問題,擔心1997年之後的民主何去何從。Paul又認為,29年來六四事件可以說是「記憶與記憶之間的抗爭。」
Paul說:很明顯中共一方面可能強調六四是反革命暴亂、是一個反華勢力去顛覆中國政府即是這是官方論調,但是其實它更希望的是大家不再提起這件事,令到六四從此消失在大家的記憶,或者將來有歷史的人的記憶。
Paul表示,目前中共政治高壓的氣氛之下,不會容許中國民眾提起六四事件,國網絡搜尋器也只能找到官方定調的資料,他認為在大中華地區依然有自由的地方包括香港,以致海外的華人社群,對於保存八九民運以及六四事件的正確記憶,是任重道遠。
大陸留學生指香港人難獨善其身
參加六四詩聚的中國大陸留學生張同學接受美國之音訪問表示,大約5年前她在大陸讀高中的時候,有一位跟她很熟的老師向她推薦一部有關六四事件的紀錄片,讓她開始知道六四事件,她形容當時「挺震撼」。
張同學表示,因為現在中國大陸很多年輕人都是經濟主義者,可能大家都只關心自己的利益,對中國的前途和命運並不關心。
張同學說:但是當我知道了我的前輩們,就是曾經在八九(民運)的一些學生,他們就是拋頭臚、灑熱血地為這個國家的命運和自由去鬥爭。
張同學表示,包括香港2014年的雨傘運動,也是對八九民運的繼承,讓她知道香港的年輕人也是為這個社會的命運去鬥爭。
對於近年香港多間大專院校學生會,因為不認同中國人身份,以及支聯會「建設民主中國」的綱領,拒絕參加支聯會維園六四燭光集會,今年更取消學界六四論壇,張同學表示,理解香港年輕人的心情,因為香港長期以來希望影響中國大陸的民主進程,但是這個已經失敗了,令香港很多年輕人有很嚴重的無力感,覺得應該退回自己的城市,處理好自身的問題就好。
不過,張同學認為,中國的民主進程與香港息息相關,如果中國沒有民主進程,香港也很難獨善其身。
導賞團探索香港本土六四記憶
過去10多年參與保衛天星、皇后碼頭、反高鐵、反國教等社會運動、36歲的香港社運及文化評論人陳景輝,2014年開始舉辦「八九香港民主導賞團」,帶領參加者重回當年八九民運,香港人聲援北京學生及市民的多個標誌性地點,包括跑馬地馬場、新華社舊址、民主台、遮打花園、中環天星馬頭舊址等,以本土視角,重溫屬於香港人的六四記憶。
今年的導賞團與天主教正義和平委員會合辦,星期六(6月2日)下午舉行,約有15人參加,第一個點就是重回1989年5月21日,香港首次百萬人大遊行的集會地點:跑馬地馬場。
文化人指香港人從支援中創造
陳景輝表示,1989年的香港總人口約有576萬,5-21有百萬人上街,佔超過總人口的6分之1,而跑馬地馬場破天荒在當日首次開放讓公眾集會,也是一次很重要的分水嶺,是當年香港人支援北京八九民運進入全民階段,標誌著香港人重此不一樣,不再政治冷感、「搵錢至上」。
陳景輝接受美國之音訪問表示,其實1989年香港人支援北京八九民運,不只局限於當年6月3、4日,而是前後都出現過很多劃時代的支援行動,所以他認為香港人是「從支援中創造」,八九民運和六四其實是香港本土的事。
陳景輝說:所以每年去搞(導賞團)其實就是想提起這件事不單只是「別人的事」,都是我們的事,我就將我們當時參與的聲音,做了的事情,為社會帶來的變化,嘗試以一個八九香港的視角做一個導賞。
與中國切割卻忘記香港本土
陳景輝表示,香港年輕人因為歷史教育的不足,對六四產生了疏離感,他形容是「以本土的名義忘記本土」。他認為主要是由於香港八九年的經驗,之後如何影響香港社會,不是只有維園燭光悼念,而是六四前後發生的支援行動,包括1989年5月20日,幾萬人冒著8號風球上街遊行,而由於香港新一代對當年香港人各種聲援行動缺乏認識,令他們遺忘了六四原本屬於香港。
陳景輝表示,今年導賞團的參加者超過一半是90後的年輕人,他們參加完都會覺得很驚訝,以往都沒有聽過香港人當年對八九民運,有這麼多熱情的支援行動。他又認為香港新一代最大的危機,是因為很想與中國切割,所以任何稍為與中國有關的事情,他們都會抗拒。
陳景輝說:就是因為(六四)這件事是源自北京,即使它是牽動了整個城市百萬,即使它是延續了29年這麼多人參與的一個紀念,包含了這麼多人、這麼多香港人的眼淚、汗水及故事,他們都不要,就是因為他們見到中國這麼東西,我覺得這個反而是比較大的危機,就是你如何在一個這麼複雜的時局,不是因為你很想捍衛本土,因為想捍衛自己,最後連關於自己的東西都見不到。
大專生以人權價值悼念六四
今年統籌及擔任導賞團司儀、22歲的香港公開大學學生Martin接受美國之音訪問表示,導賞團主要是讓天主教的年青人參加,因為很多香港新一代年青人都主張本土、中港分離,以及六四不關香港事,他們希望透過導賞團帶出其實六四香港人參與的程度很高,例如有百萬人遊行。
Martin表示,六四與香港最有關係的是,當年鎮壓追求民主自由的學生的政權,正正現在是統治香港,他又認為人權是超越國族及種族,不應該因為身份認同而不參與六四事件的悼念。
Martin說:(六四)這件事無論你自己是不是中國人,這件事是當年真的血腥鎮壓了北京的學生,我們出來悼念,其實不是因為我是中國人的身份,我覺得因為人權、因為他們是爭取民主自由而被血腥鎮壓,到現在都是未被平反的。
社民連製作劉曉波雕像
去年因癌症逝世的諾貝爾和平獎得主劉曉波,在北京八九民運期間是「廣場四君子」之一,社民連成員曾健成與20名香港市民,在劉曉波逝世接近一周年,以及六四29周年之前,一同製作劉曉波雕像,上星期四(5月31日)在銅鑼灣時代廣場外展出,希望所有爭取公義的人能一同悼念劉曉波,同時透過簽名活動,爭取中共釋放劉曉波的遺孀劉霞。
曾健成表示,6月4日當日會將劉曉波雕像移到維多利亞公園,在支聯會六四燭光集會的場地展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