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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除非她閉嘴、低頭。
她沒有。
她在一次講話中稱中共是“政治殭屍”、不點名地批評習近平是“黑幫老大”;她公開為地產大亨任志強辯護;她在新冠疫情“吹哨人”李文亮去世後,參與簽名要求言論自由;她說中共強推港版《國安法》是“強暴香港人民”。
星期一(8月17日),為共產黨培養了近40年干部的前中共中央黨校教授蔡霞被開除黨籍,取消退休待遇。該校公告稱,蔡霞發表的言論“有嚴重政治問題”,“損害國家聲譽”,“嚴重違反黨的政治紀律、組織紀律”。
“與這個黑幫一樣的政黨徹底脫鉤了!”她在微信上寫道。
同一天,蔡霞在接受美國之音專訪時說, 比起被開除黨籍,取消退休待遇在中國國內引起的反響更大,各大微信群裡都在沸沸揚揚地討論這個事情。
“對於中國共產黨把敢於說話的人開除出去,很多人並不意外,它本來就容不得不同意見嘛,” 蔡霞說。 “但是把政治觀點不同和一個人的養老權利掛鉤,把養老的待遇拿掉,等於就是剝奪你生存的權利,這一點震動了整個中國社會。”
過去幾個小時裡,蔡霞的電話就沒停過。許多人留言、發郵件、打電話對她表示支持, 令她非常感動。她覺得“公道自在人心”。也有不少朋友對她說,一定要打官司,要有個合理的說法。
“我要跟他們打這個官司,走法律程序來捍衛我自己的權利。不管這個官司打下來是什麼結果,但是我的權利不允許任何人輕易地侵犯,” 她說。
從2016年第一次撰文為被“留黨察看”的任志強辯護以來,單位找她談話時就隱約暗示,如果不停止發言,會對她有某些行政處理,包括降低生活待遇。
現年68歲的蔡霞對美國之音說,他們這代人經歷了50年代的大饑荒和“文化大革命”十年動亂,不怕過苦日子,但是精神上的壓抑和扭曲卻是不能承受的。
“認准的東西,我不會往後退,”她說。 “如果一個人只想過自己的小日子,我覺得我內心過不去。”
蔡霞認為,共產黨現在千方百計去壓制不同聲音,下狠手去清洗和打壓黨內人士,就是因為它陷於一種內外交困的狀態。
“黨內高層它有一條,越是外面壓力大,他越怕自己內部出問題,” 她說。 “他先要把黨內搞得鴉雀無聲,後院要穩起來,穩了,他才會覺得自己裡面安全了。”
蔡霞對美國之音說,從2019年起,整個黨的核心工作就圍繞四個字——政治安全,也就是政權安全,說白了,就是習近平個人權力地位的安全。
“他其實不安全感是最強的,因此他要用全部的資源來保證他自己的位子坐穩了,然後他要用全部的力量來打壓任何一點點聲音。其實現在我覺得他們已經成了一個驚弓之鳥了,”她說。
今年6月,一段據稱是蔡霞的私下談話錄音被洩露到網上, "政治殭屍"、"黑幫老大"的說法被迅速瘋傳。
蔡霞向美國之音證實,那段講話的確是她說的,實際上那天的講話共兩段,另一段9分鐘的音頻傳到網上後很快丟掉了。
她在專訪中特別重申了她對中共未來的觀點:其一,習近平必須下台——只有換掉習,才能緩解黨內目前恐怖高壓狀態;其二,共產黨這個外殼必須被拋棄。
“中共是一個政治殭屍。從這個黨本身來講,它是不可能完成中國的轉型這個歷史任務。所以它必須要下去,”她說。 “不是我們讓它下,而是整個歷史就會把它拋掉。”
蔡霞又說,不可否認的是,中共9000萬黨員中還是有相當多的社會精英,這部分精英的力量要凝聚起來,不是以共產黨的名義,而是可以另外組黨,和社會各界人士共同溝通,重新組合政治力量來促成中國政治轉型,推動國家進步。
她再三強調,體制內外的精英可以合作,但在這個轉型過程裡,共產黨的政治外殼必須被拋掉。
“我不孤單,”身為“紅二代”的蔡霞告訴美國之音,中共黨內其實有很多人和她持相同觀點。 “我覺得大家嘴裡不說,心裡是有想法的。我自己做了個估算,百分之六十到七十。”
蔡霞說,恢復高考後的77、78級這批人受了高等教育,很多又出國考察、留學、領導改革開放的實際工作,他們的思想觀念是在鄧小平時代形成的,價值取捨和對世界大勢的認識和習近平是截然不同的。
“習是整個一個人就跟時代隔絕了一樣,”蔡霞說。
但是她指出,並不是說黨內這百分之六七十的人都希望共產黨馬上下台,畢竟在幾十年統治中,這個黨對人民欠了很多債、積了很多民怨。這種歷史的賬沒有畫上句號,沒有清算過。有些官員也被捲入各種矛盾和紛爭,因此一旦當中國發生政治轉型的時候,他們會擔心自己的安危。
“我講的百分之六七十指的是價值觀念、價值取向和基本的思想認識,”蔡霞說。 “他們是知道歷史在往哪裡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