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牙利總理歐爾班為何旋風訪華?

匈牙利總理歐爾班。

7月8日星期一,匈牙利總理歐爾班突然訪問北京並會見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討論俄烏戰爭和雙邊關係。專家認為,歐爾班此訪適逢匈牙利開啟歐盟輪值主席國任期之際,試圖將中歐關係引向更符合其右翼願景的方向。

一場突如其來的中國行

匈牙利政府和中國政府事先均未披露歐爾班此訪。7月7日(週日),匈牙利本地新聞門戶444.hu報導稱,追蹤到一架歐爾班經常乘坐的軍政兩用達索獵鷹7X飛機正在從布達佩斯飛往北京,推測歐爾班可能已在前往北京途中。直到次日(週一)歐爾班與習近平會見當天,兩國政府才公開此行。

一些證據表明此訪是歐爾班臨時起意。匿名外交消息人士告訴總部位於上海的《澎湃新聞》,歐爾班此訪並非應中方邀請,而是一次“突然”訪問。匈牙利外交部長西雅爾多於週一上午現身北京釣魚台國賓館,陪同歐爾班會見習近平,而德國外交部則不得不取消了原定當日兩國外長在布達佩斯舉行會議的行程。

自本月1日匈牙利開啟其為期半年的歐盟輪值主席國任期以來,歐爾班已經以“和平使命”為名於2日和5日先後訪問基輔和莫斯科。歐盟外交與安全政策高級代表博雷利表示,歐爾班的莫斯科之行只代表匈牙利,不代表歐盟立場;歐盟委員會發言人說:“這是綏靖政策,與和平無關。”

歐爾班在X發文稱,此次訪華是繼訪烏、訪俄之後的“和平使命3.0”。根據中國外交部發佈的新聞稿,歐爾班在會談中讚揚中國“熱愛和平”,習近平則稱“中匈的基本主張和努力方向是一致的”。兩國都將俄羅斯入侵烏克蘭或多或少地歸咎於北約東擴,對美歐制裁俄羅斯持消極或反對態度。

歐爾班表示,中國行結束後的下一站計劃前往華盛頓。美國公眾特別是共和黨選民對烏克蘭的支持正在減弱。外界預計,如果美國前總統特朗普在今年年底舉行的總統選舉中當選,美國對外援助包括對烏克蘭的援助可能減少。特朗普長子小特朗普日前在X上稱讚歐爾班為“和平締造者”,說:“歐爾班總理和我父親一樣,都希望世界恢復和平。”

歐爾班訪華有何意圖?

比利時智庫布魯蓋爾(Bruegel)高級研究員、西班牙經濟學家艾西亞·加西亞-埃雷羅(Alicia Garcia-Herrero)向美國之音表示:“歐爾班可能預計隨著勒龐在法國會選舉中勝選,極右翼能夠聯合起來控制歐洲理事會,但這一情況沒有出現。此訪只會激怒歐盟委員會。預計匈牙利的歐盟輪值主席國任內,歐盟委員會與匈牙利政府的關係會繼續惡化,不排除在歐洲人權法院起訴匈牙利政府的可能。”

歐洲理事會是與歐盟委員會的並列的歐盟行政機關,負責確定歐盟的整體政治方向和優先事項。與歐洲議會選舉產生的歐盟委員會不同,歐洲理事會主要由成員國時任國家元首或政府首腦組成。此前歐洲議會選舉結果,顯示過去五年由馮德萊恩主導的歐盟委員會將繼續執政,歐盟與歐爾班政府之間的長期矛盾也將持續。歐盟認為,匈牙利在歐爾班控制下逐步走向民主倒退,法治、人權和公民自由日益受到執政當局壓制。

意大利漢學家弗朗西斯科·郗仕(Francesco Sisci)則認為,歐爾班此行應該從匈牙利民族歷史中去理解。他向美國之音表示:“匈牙利雖然是小國,但很有民族自豪感。幾個世紀以來,匈牙利一直被夾在德意志人和斯拉夫人之間,因此一直在尋求自身的獨特地位。匈牙利曾是奧匈帝國的一部分,但卻對維也納充滿反抗。匈牙利曾是蘇聯集團的一部分,但卻是率先起來反對蘇聯的東歐國家。如今匈牙利是歐盟和北約的一部分,但卻與俄羅斯和中國保持著緊密聯繫。”

匈牙利曾經從屬於奧地利帝國,但一直要求更多自治權,導致1867年成立雙元制的奧匈帝國。二戰後,匈牙利被納入莫斯科的勢力範圍之中,但1956年爆發的匈牙利革命為其爭得了一定自主權。冷戰後,匈牙利相繼加入北約、歐盟,但自歐爾班於2010年再次擔任總理以來,該國外交政策轉向“東方”,與俄羅斯和中國等威權國家漸行漸近。

郗仕說:“此訪更多的是關於匈牙利獨特的歷史地位,而不是其他任何事情。”他又說,儘管匈牙利特立獨行,但不至於會“離開北約或歐盟”。

以匈牙利為杠桿撬動歐盟?

匈牙利開啟其歐盟輪值主席國任期不久前的6月25日,中國外交部長王毅與匈牙利外交部長西雅爾多通電話,表示“相信匈方將為中歐良性互動發揮積極建設性作用。”

習近平在此次會見歐爾班時也表示:“希望匈方作為歐盟輪值主席國,為推動中歐關係健康穩定發展、實現良性互動發揮積極作用。”

北京希望藉助匈牙利緩和中歐關係的計划得到了歐爾班響應。歐洲對外關係協會政策研究員阿莉契亞·巴胡斯卡(Alicja Bachulska)向美國之音表示:“歐爾班顯然試圖劫持匈牙利的歐盟輪值主席國。”

但是,中匈關係不代表中歐關係,中匈關係的升溫能否轉換為中歐關係的改善,仍然有待觀察。巴胡斯卡說,歐爾班的做法“顯然與大多數歐盟國家對烏克蘭戰爭的立場相悖”。在她看來,歐爾班“在國際上推進自己的特殊利益,例如加強匈牙利與中國和俄羅斯的雙邊關係,給歐盟團結造成了損害。”

艾西亞·加西亞-埃雷羅警告,中方應該考慮到過度依賴特立獨行的匈牙利對中歐關係整體的負面影響:“歐爾班訪問俄羅斯,對俄羅斯無疑是有利的,因為俄羅斯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了。但歐爾班訪問中國,不見得對中國有利,因為中方需要與馮德萊恩主導的新一屆歐盟委員會就電動汽車徵稅等一系列問題談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