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的微妙平衡: 在大國夾縫中探索新前程

  • 美國之音

蒙古國示威者在首都烏蘭巴托國家大廈前揮舞國旗抗議蒙古與中國的煤炭貿易腐敗。 (2022年12月5日)

蒙古是一個被夾在中俄兩個集權鄰邦當中的民主國家,為了尋求新的出路,蒙古總理奧雲額爾登·羅布森那木斯萊(Oyun-erdene Luvsannamsrai)最近對華盛頓進行了正式訪問,努力加強跟美國這個“第三鄰國”的關係。

2023年8月2日美國副總統哈里斯在美國華盛頓會見蒙古總理奧雲額爾登·羅布森那木斯萊

訪問期間,雙方達成了一項“開放天空”航空協議,並強調進一步加強在稀土開採方面的合作。如果這些協議能夠得到落實,蒙古就可以把稀土空運到美國。觀察人士指出,在美中兩國就稀土貿易爭吵不休的時候,美蒙之間的稀土合作可以說是難得的互惠互利之舉。

由於中國控制著全球80%的稀土加工產能,因此對於美國來說,跟蒙古合作有助於實現稀土來源的多樣化。

與此同時,蒙古也可以從擴大的外交關係和潛在的美國投資中受益,這些投資可以推動其經濟增長。無論從那個角度看,這都是一個天作之合。在2009年進行的一項調查中,蒙古的稀土元素礦藏估計相當於全球已知稀土元素儲量的16.8%。

然而悉尼科技大學副教授張月(Marina Yue Zhang)在《外交家》雜誌上撰文指出:幾項重大障礙籠罩著美國與蒙古這個潛在的合作關係。首先,稀土礦的經濟可行性並沒有保證,尤其是蒙古稀土儲量的質量以及提取和加工所需的投資仍然存在不確定性。其次,蒙古可能會面臨國內對稀土開采的反對,因為稀土開採會帶來沉重的環境代價。第三,蒙古缺乏關鍵的基礎設施,包括運輸重型機械的道路和可靠的電力。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蒙古解決這一問題的最佳希望是中國,”張月說,“兩國已同意在各種基礎設施項目上進行合作,包括跨境鐵路、貿易港口和高速公路。而且蒙古內陸的地理位置迫使其依賴公路運輸到達最近的中國港口進行全球貿易。雖然美蒙'空中開放'協定提供了另一種選擇,但空運礦物的成本很容易抵消任何經濟利益。此外,該協議的實施還取決於中國或俄羅斯的同意,因為飛機必須穿過它們的領空才能進行飛行。”

因此,儘管美蒙關係加強對中國在地緣政治上不利,但蒙古的轉向似乎更具象徵意義,而不怎麼經濟實用。張月認為,這種轉變的潛在缺點是它可能損害蒙古跟中國現有的合作。中國仍然是蒙古銅和煤炭等礦產出口的最大目的地。如果蒙古果斷地向西傾斜,蒙古的出口可能會受到限制。

除此之外,西方對蒙古在雙邊交往中的可信度也存在問題,這可能直接影響美國公司針對蒙古的投資。比如,蒙古政府在2010年代初礦業繁榮時期與外國投資達成了一些不透明的協議,可是卻沒有兌現對西方的承諾。 2013年,蒙古不僅沒有實現承諾,還給任何投資進入蒙古人為地造成了困難。時至今日,西方盟友對蒙古是否能夠進行適當治理仍然缺乏信心。

2023年8月5日蒙古烏蘭巴托蒙古牧馬人站在丹石那達慕賽馬的終點線

現在,蒙古正試圖糾正過去的錯誤,希望把自己定位成一個不僅富含礦產潛力,而且願意跟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在維護民主價值觀的同時進行經貿合作的國家。

觀察人士指出,蒙古現任總理奧雲額爾登肩負著30年來任何其他領導人都不曾有過的責任,因為蒙古面臨著其北部和南部鄰國,俄羅斯和中國,日益增長的專制主義影響。

2022年俄羅斯入侵烏克蘭時,蒙古國內出現了不安情緒,不少人擔心蒙古會面臨跟烏克蘭同樣的命運。一些蒙古人甚至走上街頭表示對烏克蘭的支持。然而蒙古政府卻保持沉默,並在戰爭問題上使用俄羅斯的說辭,儘管俄烏戰爭實際上損害了蒙古正在復甦的經濟。

今年4月,當蒙古議會議長建議人們減少開支以克服經濟困難時,那些已經在為生計苦苦掙扎的蒙古人憤怒地走上街頭,抗議議會領導層的脫離現實的言論- 那是蒙古自三十年前共產黨垮台以來爆發的規模最大的抗議活動。

奧雲額爾登在公開場合談到民眾的不安,並試圖安撫年輕的抗議者,稱經濟下滑的大部分原因超出了他的控制,這是烏蘭巴托政府領導層首次承認烏克蘭戰爭造成的破壞。

可是從那以後,奧雲額爾登一直試圖避免談論烏克蘭戰爭,當被問及蒙古為什麼不站在戰爭中任何一方或被問到有關中國的問題時,奧雲額爾登總是回答說: “這是我們目前保持外交平衡的最佳方式。”他說。 “蒙古是一個深鎖內陸的國家,但是在精神上我們並非如此。蒙古人民珍視他們的民主自由,維護這一民主至關重要。如果你們處在我的位置,你們會怎麼做?”

蒙古外交政策的挑戰一直以來都被其地理位置所定義,即在俄羅斯和中國這兩個巨人之間尋求自保。然而,最近的事件凸顯了蒙古正在謹慎地努力擴大其全球關係,正如總理奧雲額爾登於8月2日至6日對美國進行國事訪問,而一個月之前他剛剛訪問了中國。

2023年7月9日蒙古烏蘭巴托蘇赫巴托廣場蒙古人穿著不同款式的蒙古傳統服裝

蒙古仍在利用其自然資源來打通對外關係,但它一直難以取悅公眾和外國投資者。儘管國際社會最近對稀土礦物興趣大增,但是蒙古仍然缺乏適當的立法來推進任何進展,而且它可能會在這些項目啟動時面臨當地民眾的反對,因為蒙古的民間社會組織越來越關注環境和人權問題,而稀土開採恰恰涉及到嚴重的環境污染,尤其是採礦工人的人權能否得到保障也引起人們的深切關注。

儘管如此,接受美國之音採訪的蒙古人都對奧雲額爾登總理努力擴大蒙古與其他國家的關係表示讚賞,雖然他們意識到蒙古在與兩個鄰國保持外交關係方面面臨挑戰。

中學教師阿瑪賈爾加爾·蒙赫採斯特塞格告訴美國之音:“既然蒙古是一個獨立國家,其他國家,尤其是我們的兩個鄰國,也應該各掃自家門前雪。與鄰國保持友好關係並不排除與其他國家保持關係。作為一個內陸國家,我認為我們應該不斷尋求通過各種渠道改善與第三方鄰國的關係和聯繫。因此,這次訪問在此時是一個既有風險又必要的步驟。”

健身教練蒙赫比勒格·巴特比勒格對美國之音說:“在我們兩個鄰國與美國的關係不太友好的時候,這次訪問將我們置於國際視線之下。

另一方面,這也是重要的,因為它清楚地表明蒙古不會被任何國家隱藏起來。此外,我們的國家應始終珍視其中立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