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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白宮國家安全顧問沙利文星期四(11月11日)表示,美中兩國在印太地區雖然存在激烈競爭,但是這種競爭並不一定意味著變成一場新的“冷戰”。拜登總統此前也表示,不尋求新“冷戰”。美國一些美中關係學者認為,不應把美中關係簡單類比為“冷戰”,但也有學者認為,雖然美中之間的競爭並非美甦之間的那種“冷戰”(Cold War),但兩國其實已經進入一場新冷戰(cold war)。
沙利文週四通過視頻連線參加澳大利亞智庫洛伊研究所的一場會議時說,美國和中國將在經濟和科技等多個維度上展開激烈競爭,美國也將繼續捍衛自身的價值觀,但是這不一定意味著兩國會進入一場新“冷戰”。
他還說:“中國有不同的價值觀體系,中國有不同的利益所在。這是兩國正在進行的競爭的一部分。但是沒有理由認為,這場競爭會變成一種衝突或對峙。這也是我們在接下來這些年需要負責任和共同處理的。”
“冷戰”說頻繁出現
隨著美中兩國緊張關係持續,“冷戰”一詞頻繁出現在美中關係的討論中。
《紐約時報》上個月在一篇題為《美中正在進入一場新“冷戰”嗎? 》的文章中指出,過去一段時間以來,美中之間你來我往的一些發展確實讓人想到“冷戰”行為,比如,中國頻繁侵擾台灣空域,擴大太空計劃,加快高超音速導彈試驗;美國與英國和澳大利亞達成新的安全合作協議,向澳大利亞分享核潛艇技術;美國中央情報局宣布成立中國任務中心,以應對不斷增加的中國挑戰;華為高管孟晚舟獲釋以及中國釋放兩名加拿大人,看起來像是“冷戰”時期的人質交換;拜登總統也多次提到民主與威權之間的較量,也讓人聯想到美甦之間的意識形態競爭。
不過拜登政府一直反對使用“冷戰”來定義與中國之間的競爭。拜登總統今年9月在聯大講話中說,美國“不尋求新的‘冷戰’,或是一個分裂成僵化集團的世界。”
沙利文本週早些時候在接受美國有線電視網(CNN)專訪時表示,拜登政府的對華政策目標不是要遏製或從根本上改變中國的體制,兩國間的競爭不是一場新“冷戰”。拜登總統的另一位亞洲事務顧問坎貝爾7月在亞洲協會的一場網絡活動上則說,將美中關係與“冷戰”相提並論會讓問題變得更難解而非明晰,而且無助於根本解決中國構成的一些挑戰。
約瑟夫·奈:用“冷戰”類比低估了真正挑戰
提出“軟實力”和“巧實力”的美國知名學者約瑟夫·奈(Joseph Nye)上周亦再度撰文,反對將美中競爭稱為“冷戰”(Cold War)。他認為,“冷戰”思維是一種二維模式,而與中國的競爭是一場涉及軍事、經濟和社會等各個層面的“三維博弈”,用“冷戰”來類比美中之間的競爭將低估美國面臨的真正挑戰。
他在發表於《紐約時報》上的文章中說,在“冷戰”期間,蘇聯對蘇聯對美國構成直接的軍事和意識形態威脅,兩國幾乎沒有經濟或社會相互依存的關係,但是與中國在經濟社會領域都深深交織在一起,在疫情和氣候等生態議題上也不可能脫鉤。他認為,美國現在也不像之前受到共產主義輸出的威脅,而是中國操控經濟和政治相互依存體係來支持其威權政府,影響民主國家輿論。
他認為,美國與中國陷入的是一場“合作競爭”(cooperative rivalry)。
布蘭茲:美中冷戰不同於美蘇冷戰
不過,曾經擔任國防部長戰略規劃特別助理的(Special Assistant to the Secretary of Defense for Strategic Planning)約翰·霍普金斯大學高級國際研究學院教授哈爾·布蘭茲(Hal Brands)認為,美中之間實際已經進入了一場新冷戰,只是不是美甦之間的那種“冷戰”。
他表示,現在與過去確實顯著不同,比如美中之間的經濟聯繫與美甦之間的經濟關係不一樣,現在的國際體係也與美蘇開啟“冷戰”的1947年也大不相同。但是他認為,“我們應停止將‘冷戰’視為單一或獨特的事物。”
他對美國之音說:“‘冷戰’本身只是一系列大國競爭和衝突中的其中之一,這些競爭和衝突一直可以追溯到幾百上千年前,甚至是古代世界,這是國際事務中的正常組成,經常發生。因此美中競爭只是這種大國競爭的另一種表現。這些競爭有些是冷戰,有些變成了熱戰。沒有規律保證其走向哪一端。”
曾長期擔任中央情報局亞洲情報官的保羅·希爾(Paul Heer)上個月在《國家利益》上撰文也表示,人們大多認為冷戰就是美甦之間的那場“冷戰”,但並不需要如此。他指出,喬治·奧威爾據稱在1945年首次創造出冷戰這個詞的時候,他對冷戰的定義只是指“‘沒有和平的和平’(a peace that is no peace)——“一種沒有發生武裝衝突的敵對狀態” ,而那時候美甦之間還沒有進入“冷戰”。
希爾認為,美中競爭的發展正在符合這個定義:雙方升級了在經濟、科學和技術領域的競爭,認為在這些領域成為全球領導者對他們的國家安全至關重要,並且視相互依賴是不可接受的;他們將對方的軍事能力等同於意圖挑戰他們的安全、利益或主權,並日益將主要是政治和外交上的分歧軍事化,且不贊同軍事解決方案;美國將中國共產黨視為對民主的威脅,而北京認為華盛頓一心想要消滅中共。
他在文章中說:“美國與中國之間的冷戰顯然不令人嚮往,也不一定不可避免。但是難以看到北京和華盛頓——不管是單獨還是共同——將會如何採取必要步驟避免冷戰。”他指出,美中兩國的國內政治也在將雙方推往零和對峙的方向。
冷戰會否變熱戰?
獨立學者、“中國戰略分析智庫”研究員鄧聿文今年早些時候在《德國之聲》上撰文認為,拜登政府或許沒有和中國打一場新冷戰的意圖,“但雙方圍繞名為競爭實則對抗的佈局及採取的手段,已經導向冷戰軌跡。”
他認為,美國國會參議院外委會高票通過的、旨在與中國在各個方面抗衡中國的《戰略競爭法》,體現兩黨在對抗中國方面的高度共識,可被視為新冷戰形成的標誌。不過他也指出,由於中國與美國及其盟友在全球化中所形成的某些形式的相互依存,這場新冷戰並不是美蘇“冷戰”的簡單翻版,而且完成變成美蘇“冷戰”的可能性應該也不大。
不管是否將美中競爭貼上“冷戰”的標籤,觀察家們都普遍認為,兩國將進入一場圍繞包括經濟、地緣利益在內的一場持久較量與競爭,而且有理由擔心,如果沒有管控機制,發生衝突的可能性正在增加。
約瑟夫·奈今年年初在一篇文章中也說,如果中國認為可以通過封鎖或占領一個近海島嶼來脅迫台灣,或者發生船隻或飛機相撞事故而導致人員傷亡,那麼,之前所有的賭注都沒用。如果美國通過凍結中國資產或援引《與敵國貿易法》來應對,那麼世界可能很快滑向一場真正的冷戰,甚至是一場熱戰。
布蘭茲說,美蘇“冷戰”之所以沒有導致熱戰,一方面是核威懾,另一方面是美國在1940年代末建立的緊密的盟友體系,尤其是北約,也形成強大威懾。
他說:“問題就是這些將會如何有效地適用於美中競爭?我擔心,我們正邁向一個非常緊張和非常危險的時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