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日本新首相石破茂上任後不久就解散國會,其任期內首次眾議院大選定於10月27日(週日)舉行。這次選舉是對石破能否維持其立場並推進其對日本安全政策和外交關係,特別是對華關係的願景的關鍵考驗。因此,這次大選引起了國際社會的高度關注。
然而,最近的多份民調都顯示,在面臨經濟挑戰和政治現金醜聞的情況下,長期執政的日本自民黨,很可能會在這次選舉中無法獲得過半的眾議員席位,也讓未來的日本外交和安保政策陷入無法預期的情況。
勢均力敵的一次大選
根據日本共同社在10月19日與20日所做的民調,石破茂的內閣的支持率為41.4%,不支持率為40.4%。而與上次共同社的調查相比,支持與不支持內閣的差距正在縮小。
這份民調也顯示,雖然在比例代表制方面,執政的自民黨雖仍以22.6%的支持度,領先日本主要在野黨立憲民主黨的14.1%,但與一周前相比,自民黨的支持度已下降3個百分點。值得一提的是,在全國小選區的支持度,這份民調也顯示,支持幾個主要在野黨系候選人的選民達到33.2%,超過支持執政聯盟候選人的24.6%,這也是首次出現在野黨支持度反超的情況。
而根據日本經濟新聞10月15日與16日進行的民調,在日本全國總計289個小選區中,自民黨“極有可能”僅在約3成的小選區取得議席。而在全國11個區域爭奪的176席比例代表制選舉方面,預計自民黨獲得的議席數量,也將低於2021年上次選舉的72席,因此自民黨有可能無法達到日本眾議院465個議席中的半數,即233個議席。
對此,日本東京大學東洋文化研究所特聘研究員黃偉修告訴美國之音,“整體來說,這次選情是非常的難以觀察”。他指出,在日本媒體中,每日新聞、朝日新聞的民調是對自民黨較為不利,時事通信社跟讀賣新聞的民調,則是認為自公聯盟可以勉強過半,因此“現在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在野黨的席位一定會成長,尤其是立憲民主黨”。
黃偉修解讀,執政的自民黨和公明黨聯盟,受到先前“非法申報政治獻金案”的影響,在選戰中陷入“單方面挨打”的局面。不過,由於在野黨並未完成整合,所以這次決定日本選舉勝敗的底線,就是看自民黨跟公民黨相加起來,可不可以超過眾議院的過半數席位,“就是完全在這個底線上在拼了。”
但黃偉修認為,自民黨基本上在選後還會是日本第一大黨,“這應該是不會有問題”。不過如果選情不佳,也不排除自民黨內會出現對於石破茂究責的聲音。但即便在野黨的席次在這次選舉中增加不少,也不足以讓日本再度出現政黨輪替的情況。
日本愛知大學現代中國研究學部教授加治宏基向美國之音表示,他大膽預測自民黨選後可能仍是第一大黨,但將更加依賴其執政夥伴,也就是公明黨。而且立場較為相近的國民民主黨,可能會在個別政策上與自民黨和公明黨合作。
位於日本同誌社大學國際關係研究科教授中戶佑夫向美國之音表示,他相信石破茂在大選後,仍會繼續努力落實自己關於安保問題的想法,因為,“如果自民黨在選後仍保持多數席位、或仍是第一大黨,就沒有理由改變(政策)。"但如果自民黨輸了,那石破茂的施政藍圖就沒有辦法執行了。
不過他認為,外交和安全問題並不是這次日本大選中的主要議題,相較之下,“我認為經濟、就業和政治資金醜聞等國內問題,是即將到來的選舉更具決定性的因素。”
日本的安保和外交會有改變嗎?
加治宏基說,由於公明黨和國民民主黨的外交政策和對美政策與自民黨幾乎一致,因此日本政府即使在大選後,也將繼續對美國保持重視。而對中國、南韓的政策,預料也將維持不變。
但加治宏基也指出,如果自民黨未能在即將到來的眾議院選舉中直接獲得多數席位,石破茂的一系列施政藍圖,幾乎都會因上述合作黨派的掣肘而擱置。而在此情況下,“日美關係將一如既往。也就是說,對中國的強化圍剿也將維持下去。”
黃偉修則向美國之音指出,無論選舉的結果為何,日本政府在安保和外交上的方向性,應該是不會有太大的變化。因為日本主要在野黨立憲民主黨的前身、即日本民主黨,雖然在2014年日本前首相安倍晉三任內推動安保法制時,抱持反對的態度。但目前已改口願意接受安保法制。而且立憲民主黨黨魁、也是日本前首相的野田佳彥在外交安全政策的立場上,也是採取比較“穩健、現實”的路線。
加治宏基則提到了目前日本民眾面臨的兩難:即如何在提高國防能力的情況下,又不會大幅增加稅賦負擔,“自2022年2月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以來,超過60%的日本選民認為應進一步加強國防能力”。因此,日本政府正試圖應對日益嚴峻的安全環境,而大多數日本選民也有這種看法。
然而,加治宏基也說,“80%的日本選民不同意在近年提高企業稅、所得稅和煙稅,彌補約1兆日圓的財政資源缺口”。他解釋,日本人民有時把民生和國防視為兩件獨立的事物,有時又認為是一體兩面。因此他研判,選後如果石破茂內閣能與主張加深安全政策的日本維新會、或國民民主黨的合作,“民生與國防議題將成為一體”。
但如果自民黨不慎在選舉後下台,中戶佑夫則認為,考慮到十多年前日本民主黨執政時的經驗,“日本可能會改變對中國、美國和南韓的外交政策方向。”
對華關係走向為何?
一般認為,為避免影響選舉結果、或與中韓發生摩擦,石破茂本人及其內閣成員也依循過去前首相岸田文雄和菅義偉的慣例,在10月19日“秋祭”期間,都沒有參拜東京的靖國神社,而是只獻上了供品。同時,中國外交部長王毅21日則藉由與日本國家安全保障局長秋葉剛男通電話的機會,表達了對石破茂內閣的“肯定”。
中戶佑夫認為,中國基本上會樂見石破茂繼續執政,“正如李總理在與石破門首相會晤時所提到的,中國重視石破首相2024年10月4日在國會上提出的基本政策立場。”在上次雙方舉行的中日峰會上,這一立場得到了重申和確認。中日兩國領導人一致認為,兩國將推動基於共同戰略利益的互利關係。
加治宏基向美國之音指出,對中國外交官、特別是那些參與對日政策的關鍵人物來說,做出“日中邦交正常化決定”的日本前首相田中角榮,“在他們心中有著特殊的地位”。他舉例,2006年時,時任中國駐日本大使的王毅,就特別參觀了位於日本新潟縣的田中角榮紀念館。如今,身兼國務委員和中國外長的王毅,想從田中角榮過去的話語中,去尋找如何突破中日困境的啟示,“這顯示,中國對在田中角榮支持下而成為政治家的石破茂,期望並不小。”
此外,加治宏基研判,中國期待石破茂政府執政還有另一個原因。如果石破首相被罷黜,右翼保守派的高市早苗,將會下一任自民黨總裁的有力候選人,“中國不希望看到這樣的政府上台,與美國一起對中國進行強硬遏制。”
黃偉修則表示,日本從過去到現在的政策,一直都是主張要與中國維持對話,“只是說到了最近這幾年,因為中國的壓力越來越大。” 所以日本本身的政策主張,變成傾向加強本身的實力、並與盟友聯合,然後才會配合跟中國推動對話的政策。
不過,由於石破茂上任至今僅一個月,目前還沒有什麼特別重要的中日大事件發生,因此他認為,“我們還看不出來石破茂在推動日中關係上會怎麼做”。但對石破茂而言,同時推動加強本身的防衛力量跟推動跟中國對話,“這樣的做法並不矛盾”。
日本京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