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資礦場獲貸款引發印尼民眾抗議環境風險疑慮升級

印尼北蘇門答臘省達瑞縣的村民在中國駐印尼大使館門前舉行集會,抗議中資企業中色印尼達瑞礦業有限公司可能重啟在當地的鉛鋅礦計畫。 (2024年6月11日)

一座位於印尼西北部的中資礦場最近獲得了母公司提供的貸款支持,引發當地居民擔憂礦場可能重啟,從而帶來嚴重的環境破壞。抗議者前往雅加達的中國駐印尼大使館前示威,表達對環境衝擊和安全風險的憂慮。觀察家指出,事件顯示中資企業在國外開發建設時,常常忽略全面的評估,導致環境危害和安全風險增加。

礦場重啟引發廣泛憂慮

透過印尼法律服務機構BAKUMSU擔任活動主任李達(Riada Panjaitan)的翻譯,現年34歲的達瑞縣社區代表曼加圖爾(Mangatur Lumbantoruan)向美國之音表達了他的憤怒和不解:「它將摧殘人民、破壞環境,達瑞縣所有的土地也將遭受侵蝕。

當地居民所抗議的是中國有色金屬建設股份有限公司(簡稱中色股份)旗下的中色(印尼)達瑞礦業有限公司在達瑞縣的礦場計畫。中色股份屬於中國國營的中國有色礦業集團旗下。

63歲的達瑞縣潘殿安村農民芮妮(Rainim Purba)也對礦場重啟的計畫表示憂慮。她說:「如果DPM(印尼達瑞礦業公司)啟動該計劃,對社區來說將是一場災難,因為將無法進行水稻灌溉,土地也將被破壞。水源、土地和環境這三樣東西遭受破壞後,影響會非常巨大。

居民的擔憂並非無中生有。印尼達瑞礦業公司在2005年獲得了達瑞縣礦場的環境許可證,並在2019年重新規劃了用於處理礦石廢料的尾礦壩位置。這項改變使國際專家認為,礦場設施的重新選址可能會對當地造成極大的災害風險。

美國猶他州水文和地球物理學家史蒂文·埃默曼(Steven H. Emerman)指出,由於在尾礦壩下坡不到1000米的地方有許多房屋和宗教場所,尾礦壩若潰決,可能導致數百人死亡,尾礦設施可能持續排出「酸礦排水」(Acid Mine Drainage),嚴重影響生態和環境。

在達瑞縣的居民對印尼達瑞礦業公司取得開發許可提出質疑後,印尼最高法院決定受理此案。這表明,如果印尼達瑞礦業公司在當地進行礦場作業,可能會有違法的風險。

根據BAKUMSU引用的一份中文公告顯示,印尼達瑞礦業公司51%的股份由中國有色礦業集團持有。其子公司中色股已於4月27日獲得最高2.45億美元的貸款擔保。

由於達瑞礦業公司獲得母公司的資金支持,這可能意味著其在當地的礦場作業即將重啟。包括曼加圖爾和芮妮在內的達瑞縣數十名居民星期二(6月11日)在中國駐印尼大使館和印尼最高法院前舉行抗議活動。他們高舉寫有「達瑞礦業要建造有毒的尾礦壩」和「中國政府應放棄資助達瑞礦業」等字樣的布條,並戴上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和印尼總統當選人普拉博沃( Prabowo Subianto)的面具,透過行動劇表達他們的訴求。

印尼北蘇門答臘省達瑞縣的村民在中國駐印尼大使館門前舉行集會,抗議中資的中色印尼達瑞礦業有限公司在當地的一個鉛鋅礦計畫可能會對當地造成環境破壞。抗議者手持的標語寫著「達瑞礦業要建造有毒的尾礦壩」。 (2024年6月11日)

曼加圖爾說,在社區代表試圖與警方交涉下,最終中國大使館一名工作人員接下了抗議文件。

不過,曼加圖爾說,中國大使館及印尼政府目前尚未對達瑞縣民眾做出正式回應。至截止前,中國駐印尼大使館、印尼達瑞礦業公司及中國有色金屬建設均未回應美國之音的置評請求。

為搶資源忽略環境與安全評估

近年來,達瑞縣居民多次向中國官方提出抗議,但一直未得到正式回應。更讓國際專家困惑的是,中國母公司在達瑞縣礦場內距離村莊幾百公尺的範圍內設立尾礦壩的決定,這在中國國內也不符合法規。但這種情況並非中資企業在海外的首次違規行為。

水文和地球物理學家史蒂文·埃默曼(Steven H. Emerman)先前對美國之音表示:「在中國,尾礦壩不能建在距離社區1000公尺以內,且高度不能超過200公尺。中資企業在國外採用雙重標準的現像在拉丁美洲也有很多案例。

對此,印尼獨立智庫「經濟與法律研究中心」(CELIOS)中國和印尼研究中心主任赫馬特(Muhammad Zulfikar Rakhmat)表示,這顯示中資企業在國外進行基礎建設或重大開發項目時,常常未經過完整環境評估就搶先開工,導致環境危害和安全問題頻繁。

赫馬特告訴美國之音:「這對中國企業來說並非新鮮事。因為在印尼,包括位於蘇拉威西島的莫羅瓦利工業園區等許多地區,中國政府的執法行為對當地社會和環境帶來了非常惡劣的負面影響。

去年年底,印尼蘇拉威西島莫羅瓦利工業園區的一家中資鎳工廠發生爆炸,造成20多人不幸喪生。此外,印尼第一個高鐵“雅萬高鐵”,也就是中國在印尼的“一帶一路”旗艦項目,雖然在去年風光開通,但當地環保人士批評雅萬高鐵工程衝擊當地環境,受影響的社區卻未獲得完整補償。

赫馬特也認為,中資企業大舉進入當地與北京覬覦印尼豐富的礦產資源脫不了關係。莫羅瓦利工業園區是印尼最大的鎳礦處理廠區,而達瑞礦業公司計劃在達瑞縣的礦場開採鋅和鉛,其中鋅儲量約佔全球5%。鋅和鉛是重要的工業原料,而鎳是電動車電池的關鍵原料,目前中國正透過電動車積極進軍海外市場。

赫馬特也表示,達瑞縣礦場目前的困境不僅是中資企業草率開發造成的,雅加達政府只顧全力拼經濟也難辭其咎。他說:“我認為印尼政府批准該項目,是因為這些年來他們更關注爭取中國的資金,而不太關注礦場對環境和社區的影響。”

居民抗爭將持續

達瑞縣抗議居民的法律代表、BAKUMSU執行董事東加姆·邦加比(Tongam Panggabean指出,當地居民早在2019年就提出請求,要求披露與達瑞礦業相關的工作合約,以便了解礦場可能帶來的環境風險,但至今仍未獲得相關資訊。

東加姆表示,雖然居民近期的抗議並未受到有關當局的阻撓或威脅,但這很有可能是與目前達瑞縣礦場處於停工狀態有關。 「如果(達瑞礦業)公司已經開始營運(礦場),情況可能變得更加嚴重,像是未來社區裡的居民可能因此加深衝突,或是社區試圖表達對採礦活動影響的擔憂時,可能面臨某種刑事定罪。

不過,達瑞縣社區代表曼加圖爾並不因此感到畏懼,他表示社區不會只將希望寄託在印尼和中國政府上,如果這兩方不積極回應民眾需求,社區將繼續通過各種合法手段,甚至不排除透過國際法院來保護祖先遺留下來的珍貴遺產。

曼加圖爾說:“我和達瑞縣社區民眾將持續為自己的土地和權利而戰,我們將通過向國際機構投訴等多種方式,為我們爭取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