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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羅斯入侵烏克蘭的戰爭還在繼續,中國加緊了與歐盟的聯繫。分析人士說,中國在努力避免因俄羅斯入侵而陷入類似冷戰的東西方對峙,也希望藉歐洲來平衡與美國日漸惡化的關係。但是,他們也指出,密切的中俄關係以及烏克蘭危機將給中國和歐盟的關係帶來更大的挑戰。戰爭已經令歐洲反思與威權政府打交道的方式。
烏克蘭戰爭令歐洲人反思與威權政權打交道的方式
3月7日,中國國務委員兼外長王毅在中國人大舉行的記者會上曾被問到日益密切的中俄關係以及烏克蘭危機是否會影響中國同歐洲的關係。他說:“中歐關係不針對、不依附、也不受制於第三方”。他還強調,中歐合作具有“強大韌性和潛力,任何勢力都不能也無法逆轉”。
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以來,中國一直拒絕譴責俄羅斯的侵略行徑,同時還不斷重申中俄友誼“牢不可破”。分析人士認為,中國的表現不會讓歐洲人留下好的印象。
德國墨卡託中國研究所(MERICS)的資深分析師羅德里克·克弗普茨(Roderick Kefferpütz)在一封電子郵件中告訴美國之音,“中國一方面對俄羅斯友好,一方面又嘗試中立,在布魯塞爾不會有積極的看法。”
同時供職於紐約研究機構諮詢公司榮鼎集團(Rhodium Group)中歐關係專家諾亞·巴爾金(Noah Barkin)在美國德國馬歇爾基金會(GMF)的“在歐洲觀察中國”(Watch China in Europe)專欄中寫道:“中國尷尬的言辭--支持烏克蘭的領土完整,但同時拒絕批評俄羅斯,並暗示入侵是由美國和北約挑起的--不會很快在歐洲被遺忘。”
墨卡託中國研究中心的另一位中歐關係專家葛瑞(Grzegorz Stec)在接受美國之音採訪時說,普京威權統治下的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已經促使歐洲作出了巨大的改變。雖然俄羅斯的侵略行徑還不能立刻導致歐洲對同樣威權的中國作出政策的改變,但是歐洲人對於如何與威權和獨裁政權打交道,看法已經不同。
他說:“對俄羅斯威權政權思維的轉變,可能會強化那些認為中歐是'制度性對手'的聲音。而這可能會在中長期影響歐盟對中國的態度。當然,北京在未來幾週的表現也將影響這場戰爭對歐中關係的最終影響。”
2019年3月12日,歐盟委員會在歐盟的政策性文件,《歐盟-中國:戰略展望》中首次稱中國是“推廣另一套治理模式的製度性競爭對手”,雖然也是談判夥伴和經濟競爭者。
墨卡託中國研究所的克弗普茨以德國的態度為例告訴美國之音,德國新政府上台後,德國已經對中國不再那麼天真。雖然現在還不清楚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對中德關係產生什麼樣的影響, 但是“柏林現在經歷了德國對俄羅斯能源供應的依賴程度,以及其軍隊的準備不足帶來的痛苦,因此,柏林可能會問自己,現在是不是時候先發製人地減少對北京的依賴,並在印太地區的力量投射上進行更多投資。”
3月11日,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在社交媒體上表示,歐盟委員會將在今年5月前提出具體方案,確保歐盟在2027年之前擺脫對俄羅斯石油、天然氣和煤炭的依賴。
榮鼎集團的巴爾金在“觀察中國”中說,歐盟的下一步將擴大依賴關係辯論,將重點放在歐洲與中國相關的脆弱性上。他援引德國官員的話說,雖然歐盟沒有興趣讓歐洲和中國經濟全面脫鉤,但危機可能是觸發因素,讓我們深入思考如何降低中國將其與歐洲的經濟聯繫武器化的風險,就像過去幾個月對立陶宛所做的那樣。
歐洲希望中國居中調停俄烏戰爭
墨卡託的葛瑞告訴美國之音,烏克蘭戰爭還沒有讓中國在歐洲成為廣泛批評的對象,相反,一些人,包括歐洲政界領袖在內,希望中國可以發揮調停的作用。
歐盟外交與安全政策高級代表博雷利(Josep Borrell)不久前在接受西班牙《世界報》採訪時就表示,只有中國才能在俄烏問題上居中調停。他說:“別無其他選擇......一定是中國,我確信這一點。” 他說,歐洲和美國都無法充當俄烏衝突的調停人,只有中方能做到,而中國必鬚髮揮作用。
墨卡託中國研究中心的葛瑞說,在歐洲,對中國在這場戰爭中的角色有非常不同的討論。在波蘭,關於這個話題的討論非常有限;在意大利,討論主要涉及中國作為調解人的潛在角色;而在西班牙,人們對中國中國未來收購俄羅斯公司有非常大的興趣。
他說,他說歐洲人對中國的看法的複雜性,一如中國在對待俄羅斯問題上的複雜性。
3月2日,聯合國大會召開第11屆緊急特別會議,就要求俄羅斯立即停止對烏克蘭使用武力並將其所有軍事力量從烏克蘭領土撤出的決議進行投票,聲稱與俄羅斯友誼“牢不可破”的中國投了棄權票。同時,中國的企業也在遵守歐盟和美國對俄羅斯的製裁措施。
葛瑞說,歐洲人對中國在聯合國大會上的棄權的做法感覺比較樂觀。不過,他自己認為,這只是中國為了減少對支持莫斯科可能帶來的損失的對沖手段罷了。
葛瑞認為歐洲的希望可能會落空。他說: “北京對獨自承擔這樣的角色並沒有表現出特別的興趣。即便中國有興趣,它也極不可能將歐盟,更重要的是,烏克蘭可以接受的解決方案擺上桌面。儘管如此,歐洲領導人仍然熱衷於與北京接觸,並利用北京與莫斯科的開放渠道與莫斯科溝通。
他說,當事實證明,中國不一定會積極參與解決衝突的那些建設性措施時,我們可能會看到整個歐洲的輿論有所惡化。
烏克蘭戰爭拉近了歐美,中國難以插入楔子
在歐洲希望中國能幫助調停俄烏戰爭的同時,而中國也希望藉歐洲來平衡與美國日漸惡化的關係,同時避免因烏克蘭危機而拖入類似冷戰的東西方對峙。
歐盟和中國最近的外交活動比較頻繁。3月10日,中國國務委員兼外長王毅分別與法國外長讓-伊夫·勒德里昂(Jean-Yves Le Drian)、意大利外長路易吉·迪馬約(Luigi Di Maio)舉行視頻會晤,就烏克蘭局勢交換意見。3月8日,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同法國總統馬克龍、德國總理朔爾茨舉行了視頻峰會。3月7日,王毅還與歐盟外交和安全政策高級代表傅雷利(Josep Borrell)、匈牙利外長彼得·西雅爾多(Peter Szijjarto)通電話。4月1日,歐盟還將與中國舉行峰會。
彭博通訊社3月9日的一篇報導說,中國與歐盟的接觸與其在烏克蘭戰爭之前試圖加強與歐洲的關係來平衡華盛頓希望就中國和俄羅斯建立統一戰線的努力是一致的。但是,這樣的努力,因為這場戰爭,難度加大了。
墨卡託中國研究中心的葛瑞說,對俄羅斯入侵烏克蘭的共同應對拉近了美國和歐盟的距離。他說:“儘管在某些措施上的討論不如其他措施順利,但協調行動的總體水平和速度--包括對俄羅斯的經濟制裁和對烏克蘭的軍事支持,令人印象深刻。”
他說,他相信北京的許多人應該都在密切關注這些事態發展,尤其是在歐盟擴大與印太地區合作夥伴的接觸之際。
在歐洲,因為俄羅斯的入侵,歐洲最鴿派的領導人也改變了姿態,支持美國領導的製裁行動, 並要求加大軍事開支。在德國,在外交政策上溫和的鴿派人物,社會民主黨政治家和聯邦議院議會黨團主席羅爾夫·明澤尼希(Rolf Mützenich)敦促習近平譴責普京,否則,他認為這將會對中國的信譽造成持久的損害。
法國總統馬克龍五年前上台時呼籲歐洲在安全事務上建立“自主行動的能力”,以便降低對美國的依賴,沒有美國的支持也能夠決定採取行動。而中國也在積極回應歐盟的“戰略自主”訴求。在剛剛結束的中、法、德領導人的視頻會晤中, 習近平說中國“支持法德兩國從歐洲自身利益出發,為歐洲持久安全著想,堅持戰略自主,推動構建均衡、有效、可持續的歐洲安全框架”。但是,分析人士說,俄羅斯的入侵讓歐洲看清了現實。
墨卡託的克弗普茨告訴美國之音:“歐洲戰略自治是一個偉大的和平時期的口號。但是,當歐洲爆發戰爭時,現實來襲,歐洲人可以慶幸自己不再自主,而是與美國密切合作。
榮鼎集團的巴爾金在接受彭博通訊社的採訪時說,“目前對歐中關係來說很關鍵。如果北京在烏克蘭戰爭中繼續觀望或者繼續宣稱美國和北約迫使普京採取行動, 那麼,這將對歐中關係造成持久的傷害。 有關民主和威權的對立敘事將會繼續下去,而俄羅斯和中國將會被看作共同的威脅。”
事實上,中國和俄羅斯之間“迅速發展的關係”已經讓歐盟擔憂,特別是北京在北約問題上對俄羅斯的支持更令他們擔心,這可能導致世界秩序的重新調整。
在今年二月舉行的慕尼黑安全會議上,歐盟委員會主席烏爾蘇拉·馮德萊恩(Ursula von der Leyen)說:中國和俄羅斯尋求“取代現有的國際秩序--他們喜歡強人統治而不是法治,喜歡恐嚇而不是自決,脅迫而不是合作。”北約秘書長延斯•斯托爾滕貝格(Jens Stoltenberg)也警告說,莫斯科和北京都“試圖控制自由國家的命運,試圖重寫國際秩序,試圖確立他們的威權統治。”
歐洲和中國固有矛盾難以調和
負責貿易事務的歐委會副主席東布羅夫斯基斯(Valdis Dombrovskis)2月28日在確認歐盟將於4月1日與中國舉行峰會時說:“我們正處於與中國關係複雜的階段,這是眾所周知的事。” 他還說: 很明顯,其中一些議題必須以最高政治級別處理,以了解我們能在多大程度上協調和改善我們的合作。
東布羅夫斯基斯提到了2021年初與中國達成的《中歐投資協定》。這個協議在美國總統拜登上台前匆匆達成,曾被認為是習近平平衡美國的一大勝利。2021年3月,歐盟因中國在新疆踐踏人權對北京官員進行製裁,北京對一些歐盟議員實施反制裁,該協議的批准程序停滯不前。
中國對立陶宛的經濟脅迫是中國與歐盟之間的另一個重要矛盾。中國不遺餘力因台灣問題懲罰立陶宛,甚至不惜借向其他歐洲國家的公司向立陶宛施壓。中國向德國等國的第三國公司施加壓力,威脅跟立陶宛有生意往來的公司,成為壓倒歐盟的最後一根稻草。歐盟一月底在世貿組織對中國提起訴訟。
墨卡託中國研究中心的葛瑞說,事實上,中國對立陶宛的經濟脅迫比烏克蘭戰爭更早讓歐洲意識到了對中國依賴的風險。“從經濟安全的角度來說,這( 減少對中國的依賴)已經在歐盟的議程上,歐盟對這個問題很有認識。”
葛瑞表示,他不認為即將到來的中歐峰會會給這些問題帶來有意義的解決辦法。榮鼎集團的巴爾金也擔心,中歐這次峰會可能會像2021年3月的美中在阿拉斯加的安克雷奇的會晤,只是雙方強調彼此越來越多的不滿的場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