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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德國馬歇爾基金會》保障民主聯盟項目(Alliance for Securing Democracy at the German Marshall Foundation)中國事務分析員白如詩(Bryce Barros)最近在《外交事務》(Foreign Policy)撰文,建議拜登政府善用美國多樣化的戰略優勢,任命一位黑人擔任駐中國大使。他認為,這樣做既可回擊中國利用美國種族矛盾散佈虛假信息以施加影響的企圖,也是對中共意識形態的挑戰,因為中共不可能在自己的隊伍中鼓勵多樣性。
https://foreignpolicy.com/2021/01/19/us-black-ambassadors-china-foreign-service/
美國之音記者對白如詩進行了專訪,以下是為求簡潔經過編輯的專訪實錄:
記者:首先請談談你提出的選一名非裔駐華大使這一想法的由來。
白如詩:我認為問題的癥結在於,廣泛的多樣性造就了集體思維,而集體思維,至少在國家安全、外交政策方面可能是致命的。因此,能夠讓來自不同背景的人,特別因為我是非裔美國人,如果選一位黑人大使,這是我想到的一個主意。因為,任何來自不同背景的人通常不能在國家安全機構中得到代表。我認為,我想強調的觀點是,至少在歷史上,在國家安全範圍內,在情報界和外國服務機構內,很多都是常春藤名校或類似學校出身的白人,這本身並不壞,但是沒有來自多元群體的聲音會對他們如何制定政策產生負面影響,你不知道的某些事情,你可能就不會去考慮。
因此,這一論點的關鍵在於,從實際角度看,不是為了多樣化而多樣化,多樣化實際上是件好事,並且是美國所擁有而中國所沒有的優勢,因為大多數中國政府和中國共產黨領導是漢族男性,最重要的是,他們中有許多人的背景是蘇聯訓練的技術官僚或宣傳官員。
因此,我認為有了這一多樣化觀點,即美國是人類歷史上最多樣化的國家,多樣化觀點在製定不同政策,有效地與中國競爭、增進美國利益的時侯——不僅在中國問題上,在反對其它專制國家時也一樣——具有巨大優勢。
記者:能不能解釋為什麼你在文章中認為,選派一位非裔駐華大使可以對中國構成“直接的意識形態和物質挑戰”?
白如詩:是的,意識形態上的挑戰是,中共領導層傾向於以文明衝突的角度看待世界,從理論上說,擁有一個運轉正常的多種族民主體制的想法支持了這一觀點。事實上美國可以有來自不同背景的多種族人口並且相對融洽共處——當然這並不是要忽視最近發生的事件——那是一件大事,是人類歷史上前所未有的。從這個意義上講,這是一個意識形態問題,因為中共以這種方式看待世界,我相信美國之音已經註意到這一點,有很多關於世界各地華人需要屈服於中共想要的一切這種陳述,因為華人都在中共的影響範圍之內。
就拿任命一名非裔大使來說,它不僅符合我所說的多樣化實用性的觀點,而且也說明美國正開始超越所面臨的一些種族衝突。這並不是要淡化我們在多樣性、公平和其他種族方面所面臨的問題,這些問題因新冠疫情和其他問題被揭示出來。我的想法是,你從一個在美國歷史上受到不良待遇的族群裡選出一個人,將其置於與美國最強大對手或競爭者互動的位置上,這本身就是對中共在意識形態上的挑戰,也是對其多樣化水平的挑戰,中共不會在自己隊伍中鼓勵這樣做。這就是我要提出的重點。
記者:你知道誰是可能的人選?
白如詩:我不知道。但確實有很多各種背景的非裔人選,或來自其它被邊緣化社區的人選可以最終被選為駐北京的美國大使。
記者:能不能談談中國是如何利用美國的種族問題和分裂來施加影響的?
白如詩:作為德國馬歇爾基金會(German Marshall Fund)民主聯盟項目的成員,我看到了一些虛假信息,並有增加的趨勢。最值得注意的就是去年夏天,在黑人命也是命運動的期間。另外,中國官員和官媒人士在推特和其他平台上試圖引起人們對美國非裔和黑人困境的注意。問題在於,每當他們這樣做的時候,他們常常會最後歸結到文明衝突,並說出類似“嘿,非洲人,我們想要幫助你們“,諸如此類的話。要記住,儘管非洲人和非裔美國人都在一定程度上是黑人,但這並不一定是非裔美國人的經歷。
所以,中國試圖聲援非裔美國人像是個莫名其妙的東西。就像華為在去年5月或6月幫助美國黑人新聞工作者全國聯誼會舉辦了一個視頻討論活動。這與其他擅長利用美國種族分歧的威權國家形成鮮明對比。蘇聯和後來的俄羅斯對美國社會內部的分歧和分裂有很好了解;歷史上,古巴也是,朝鮮也是如此。
因此,我認為這是一個很好的例子,說明中國如何嘗試挑撥少數族裔或試圖與美國的少數族裔群體, 特別是非裔社區建立聯繫,但並不成功。
記者:奧巴馬時期任命華裔駱家輝出任駐華大使,你覺得這跟你的任命非裔大使的主意相比有什麼不同?
白如詩:我想這顯然因人而異。僅僅因為某人碰巧來自某種背景,並不一定意味著他跟一些在外交政策領域的非裔亞洲觀察家、中國觀察家的看法相同。這些非裔觀察人士可能更敏銳地意識到中國面臨的種種民族問題。 。 。 。在我參與的一些討論中,許多非裔觀察人士對維吾爾人的待遇非常敏感,發現其中有相似之處,這並不是說完全一樣,並不是的,我在美國並沒有生活在集中營裡。但是,理解中國每個民族在歷史上都受到過中國共產黨和歷朝歷代的踐踏。我們希望看到非裔美國人、黑人獲得更好的待遇。
我無法評論駱家輝大使的例子,我不認識他。去年在廣州和中國其他地區,警察試圖抓捕更多非洲黑人,引發了不少討論,這種討論還體現了很多敏感性,因為從中可以看出缺乏對在中國的非洲人、黑人之間的細微差異的理解。我認為,如果有一位黑人駐華大使,情況可能會有所不同。但這不是說每個人都會有這種理解。我的意思是,不能對整個群體用這麼粗線條的方式來對待。
記者:我們已經看到了拜登政府的組成人選。一般認為這個團隊的多樣化前所未有。你認為在多樣化上,拜登總統還有需要努力的嗎?
我認為拜登總統對高層官員的選擇是很好的,有更多來自不同背景的人,這確實是美國歷史上最多樣化的內閣,非常棒。但我擔心的是多樣化在國家安全機構中下層官員的任用中還是有所保留的。所以我認為這是比任命高層官員更大的問題。高層官員固然重要,但確保國家安全機構里中低層官員更加多樣化、確保這些人10年、20年、30年後能被提升到更高管理層,是保持美國多樣化戰略優勢的關鍵。
一個大的方面是應該恢復外交研究計劃(Foreign Fellowship Project)。這項計劃允許參加富布賴特(Fulbright)和其它項目的個人可以跳過吸收外交官的口頭評估過程。我認為,如果拜登團隊確實想把多樣化作為美國的戰略優勢,就需要確保一旦這些人被選入外交部門或選入國家安全機構,他們會獲得訓練,獲得指導,有渠道獲得指引他們度過這一過程的資源,並最終可以在這些不同的機構中擔任高級管理職位。
記者:下面請你談談對拜登中國團隊的觀察。據報導,坎貝爾已經被任命為國家安全委員會的印太協調員,但還沒有正式宣布;據Politico中國觀察報導,該團隊還有羅森伯格(Laura Rosenberger)、多西(Rush Doshi),來自外交關係協會的戈維茨(Julian Gewirtz)擔任中國主任,另外還有中國問題專家普雷斯科特(Jeffrey Prescott)也在其中。你對這個團隊有什麼觀察?
白如詩:我認為他們就是希望做得更加傑出。他們很清楚自己在哪方面可以繼續執行上屆政府的某些政策,而且他們也很清楚解決中國許多問題的方式不必單獨與中國對抗,而要確保採取多邊方式,與印太地區以及跨大西洋地區的其他民主國家進行合作。
因此,我認為理解並掌握的真正關鍵是,要與中國競爭必須確保跟日本、韓國、澳大利亞、新西蘭、印度以及與台灣進行合作,此外還要通過北約、歐盟與歐洲國家合作,還有加拿大也是如此。
因此我認為,這個團隊的優勢是他們理解多邊主義的重要性,真正的關鍵是在支持全球民主利益方面合作對抗中國利益。
記者:報導坎貝爾為白宮國安會亞洲主管(Asia Czar)的消息已經過去三個多星期了,至今沒有正式宣布;而駐華大使這個職位自去年10月底前任大使離任後就一直空缺;日前白宮記者會上許多記者問到了拜登政府如何應對中國威脅的問題時,答案幾乎都是一樣的,就是要等著跟盟國協商。你認為拜登政府完整的中國政策是否已經形成?
白如詩:我認為現在說形成還為時過早。但我確實認為,這個團隊要走的方向已有所顯現。我認為,時間將告訴我們拜登完整中國政策是什麼樣的。
記者:不過現在我們看到中國方面正更積極地在向美國放話。習近平在達沃斯論壇發表視頻講話,呼籲“擺脫意識形態偏見”,警告搞 “小圈子”和 “冷戰”。此外,駐美大使崔天凱最近也指美國把中國當作戰略對手是一個巨大戰略誤判,說以此制定政策只會導致嚴重的戰略錯誤,同時呼籲中美合作。你對此有何評論?
白如詩:我認為關鍵是美國要能夠與其他民主國家一起調動資源,確保在某些關鍵領域,無論是援助與發展,還是技術或貿易方面,跟其他民主國家一起,更好地應對中共的挑戰。我認為,拜登這支團隊非常適合,他們對通過多邊主義實現這一目標有非常好的理解。我確實認為,習近平在達沃斯的講話反映了,中共官員對拜登政府深感擔憂,因為他們知道拜登實行多邊主義的意願, 這在反擊中國利益時是一筆真正的資產,這就是習近平講話要做出的試探。
記者:請談談你的組織《德國馬歇爾基金會》旗下的保障民主聯盟,你們組織至少兩位成員已經是拜登國家安全委員會重要成員,傑克·沙利文現在是拜登總統的國家安全顧問,你們的日常運作負責人勞拉·羅森伯格,現在是拜登國安會印太方面的成員。
白如詩:保障民主聯盟是受到俄羅斯干預2016年大選啟發而創建的。此後擴展到不僅關注俄羅斯的威權主義影響,還有中國和其它威權主義影響,以及一切通過使用不對稱手段施加的惡意影響,包括信息控制,例如虛假信息、網絡運作、惡意金融、顛覆公民社會和經濟脅迫等。
但我不能談與保障民主聯盟有緊密聯繫的一些人,這些人現在在拜登政府裡,或者過去曾與我們合作開展過一些項目。不過,他們中許多人一直都在思考我們仍然非常熱衷的問題,這些問題就是尋找途徑強化民主制度來抵禦威權主義的影響和威脅。
記者:你能告訴我你現在正在研究什麼項目嗎?
白如詩:我正在做一個有關中國對台灣施加惡意影響的項目,同時還有一些較小的項目。我跟一位研究助理正在做“漢密爾頓2.0數據庫”(Hamilton 2.0 Dashboard),用很好的方法跟踪中國、俄羅斯和伊朗在各種社交媒體平台、YouTube視頻中的虛假信息。這是保障民主聯盟一直集中精力在做的兩個大項目。
記者:虛假信息確實是個大問題,期待著你們的研究項目發表。關於台灣,中國正不斷擴大和加強對台灣的軍事騷擾,有評論認為這是北京在試探拜登政府。你的看法?
白如詩:這是多位中國和亞洲問題專家做出的評論,我認為這是中國試圖就美國保持與台灣關係的決心所進行的試探。此外,這也可能是對上屆政府取消與台灣互動的自我設限,以及今天拜登政府在這些問題上的決心的一種攻擊。
謝謝你接受采訪。
(美國之音進行一系列採訪,反映有關美中關係及美國政策的負責任的討論和觀點。被採訪人所發表的評論並不代表美國之音的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