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悍然入侵烏克蘭正深度影響全球軍事格局。西方各國紛紛打算或正在大幅提高國防預算,其中德國更是徹底扭轉了幾十年來在軍事上的態度,追加1000億歐元的國防預算。分析人士認為,烏克蘭危機必將引發新一輪全球軍備競賽,但整體軍力平衡不大可能由此被打破。
已宣布增加軍費開支的國家
上週日(3月6日),丹麥首相弗雷澤克里森宣布,丹麥將增加國防開支並將就修改丹麥30年前退出歐盟防務政策的決定進行全民公投。這是繼俄羅斯2月24日對烏克蘭發動軍事入侵後,又一個表示將增加軍費開支的歐洲國家。根據丹麥議會主要政黨間達成的協議,到2033年,丹麥將把其國防開支永久性地增加到佔GDP的2%。此外,丹麥還將在今明兩年各撥款35億丹麥克朗(約合5.143億美元),用於加強國防、外交和人道援助。丹麥是北約成員國。
在此之前,德國總理朔爾茨宣布大幅增加德國國防開支,包括批准1000億歐元的專項資金,並將於今後每年把德國的國防開支佔GDP的比例提升到2%以上。
一些安全專家認為,朔爾茨此舉打破了德國原先在防務問題上的傳統原則,對德國的國家安全政策來說是“革命性”的。德國在1990年也就是兩德剛剛統一時的國防預算佔GDP的比例為2.52%。到2016年,該比重下降至1.15%。在特朗普政府時期,美國多次指責德國的國防開支沒有達到北約成員國標準。在那之後,德國才逐步提升國防開支在GDP中的佔比。去年,這一比重才提升至1.53%。
另一個宣布將增加國防開支的歐洲國家是瑞典。瑞典首相安德松3月1日宣布,瑞典將增加國防預算。她在一次電視講話中說:“瑞典的國防能力需要加強,重新武裝起來的進度需要提前。我們並沒有受到針對瑞典的武裝襲擊的直接威脅,但整體的威脅程度已經增加。”
瑞典也是自冷戰結束以來削減了軍事開支。直到2014年俄羅斯吞併克里米亞半島後,瑞典議會才批准國防政策的轉向。瑞典在2017年恢復了強制兵役。2018年10月,瑞典把國防開支提高了40%,從2021年到2025年,國防預算將額外增加270億瑞典克朗(約合28億美元)。
與烏克蘭接壤的羅馬尼亞和波蘭也已宣布將增加國防開支。羅馬尼亞總統約翰尼斯日前宣布,將把國防開支佔國內生產總值的比例從目前的2%提高到2.5%。波蘭則計劃把國防預算在GDP中的佔比提高到3%。波蘭也是北約成員國,根據其承諾,波蘭目前的國防開支一直維持在佔GDP的2%。
在亞太地區,澳大利亞總理莫里森宣布,隨著亞太地區安全問題的加劇,澳大利亞的國防預算將增加380億澳元(約合278億美元)。莫里森3月9日在昆士蘭州的一個記者會上說,澳大利亞政府計劃到2040年將澳大利亞軍隊的人員數量提高到約8萬人,增加1.85萬人。他表示,這將是“澳大利亞歷史上和平時期國防部隊規模的最大增長”。
正考慮增加軍費的國家
俄羅斯的威脅也有可能會刺激意大利、荷蘭和西班牙等北約國家提高軍費支出,從而達到北約規定的所有成員國將GDP的2%用於國防的指導要求。
《經濟學人》雜誌3月5日刊載的一篇文章引述花旗銀行的分析稱,北約成員國的軍費開支預計將更快速地增加,2%將成為整個北約事實上的最低開支水平。另一家銀行Jefferies則指出,如果所有北約成員國都達到該目標,它們的國防預算總額(美國的巨額預算除外)將增加25%,達到每年約4000億美元。在北約之外,芬蘭在俄羅斯的打擊範圍之內,它也可能會增加軍費開支。
在英國,天空新聞(Sky News)報導說,隨著俄烏衝突的持續,英國首相鮑里斯·約翰遜可能在幾週內宣布增加國防預算。報導援引兩位消息人士的話說,面對俄羅斯對北約威脅的增加,英國的國防開支是所有預算中最有可能增加的。
此外,法國總統馬克龍也承諾增加國防開支。加拿大總理特魯多表示,他將考慮增加拿大的國防開支。加拿大目前的國防開支佔GDP的1.39%。
美利堅大學(American University)跨大西洋政策中心共同副主任加瑞特·馬丁(Garret Martin)對美國之音表示,俄羅斯入侵烏克蘭讓歐洲國家感受到了切實的威脅,這恐怕是歐洲國家決定提高國防開支的一個主要誘因。
他說:“你可以想像,對許多國家來說,特別是在歐洲,俄羅斯入侵烏克蘭是一個重大的衝擊,正如我提到的,它確實迫使各國重新考慮眼前的環境有多危險。因此,我認為俄羅斯的因素是特別重要的,不僅僅是俄羅斯威脅的規模,而且也因為它可能會導致行動進一步升級的事實。”
不只是應對俄羅斯
俄羅斯對烏克蘭的入侵也導致世界頭號軍事強國美國考慮增加國防開支。拜登政府已經就此向國會提出100億美元撥款,用於應對烏克蘭戰爭,包括為五角大樓提供48億美元。美國國會眾議院軍事委員會主席、民主黨人亞當·史密斯(Adam Smith)表示,烏克蘭危機無疑將意味美國2023財政年度的國防預算要比原先預期的大。
史密斯最近在華盛頓智庫美國企業研究所(American Enterprise Institute)舉辦的一場活動上說:“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從根本上改變了我們的國家安全態勢和我們的防禦態勢所需要的。它使我們的國防變得更加複雜和更加昂貴。”
除了烏克蘭危機以外,中國軍事實力的增長也是促成兩黨議員考慮增加美國軍費開支的一個重要因素。
眾議院軍事委員會成員、弗吉尼亞州民主黨眾議員伊萊恩·盧里亞(Elaine Luria)表示,她對去年白宮送交的預算案並不滿意,特別是在針對中國以及在海軍或造船方面。
俄羅斯對烏克蘭的侵略戰爭還引發了人們的擔憂,即普京對烏克蘭發動的軍事行動將使長期以來一直尋求將台灣重新置於中國統治之下的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更加膽大妄為。這也導致一些國會議員得出結論,對歐洲和印太地區提供更多的軍事支持是必要的。
《政治風險雜誌》(Journal of Political Risk)出版人、國際戰略分析師安德斯·科爾(Anders Corr)也認為,西方各國計劃大幅增加國防開支也是要應對中國的挑戰。
他通過電子郵件對美國之音說,“西方國家增加國防開支的直接原因是俄羅斯,在入侵(烏克蘭)後,俄羅斯是一個明顯的短期威脅,但這也是由於對來自中國的威脅的看法越來越多。自2016年以來,中國的國防預算每年增加約7%至8%。這應該引起我們的關注,因為它遠遠高於(中國)每年的GDP增速和通貨膨脹,而且增長是相互複合的。在2012年習近平擔任中共總書記之初,中國軍費的增幅甚至更高,每年約為10%至12%。習近平增加軍費並不是出於中國主權面臨威脅,而是他試圖將北京的控制和影響力強加給全球更大的地區,以符合中共實現全球霸權的最終目標。”
中國剛剛公佈了2022年國防預算增長7.1%,不僅高於去年6.8%的增幅,也明顯高於中國今年設定的GDP增長5.5%的目標。這是中國自2019年以來國防預算增長首次突破7%,也是三年來最快增速。
《環球時報》前主編、目前擔任該報特約評論員的胡錫進仍然認為,中國軍費佔GDP的比重過低,僅為1.23%。他建議,中國的軍費開支佔GDP的比例必須逐步達到至少2%。他在自己的微信公眾號“胡錫進觀察”中寫道,“如果我們達到2%,在中國GDP逐步接近美國的情況下,我們的軍費就將達到美國的一半。那將是亞太軍事平衡的新局面。”
全球軍事平衡或維持不變?
哈德遜研究所(Hudson Institute)高級研究員和軍事分析中心主任理查德·懷茲(Richard Weitz)表示,烏克蘭危機必將導致新一輪全球軍備競賽,但這不一定會撼動目前的全球軍事平衡。
他對美國之音說:“我認為全球軍事格局將基本保持不變。俄羅斯是當前主要的麻煩製造者,中國隨著其實力的增長將在未來幾年成為主要的麻煩製造者。這兩個國家的關係將非常密切,儘管它們沒有結盟。美國則在歐洲領導著一個十分強化了的北約,以及在亞洲一個正在增強的聯盟。”
國際戰略分析師安德斯·科爾認為,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反而增強了西方民主國家之間的凝聚力,使它們共同應對專制的威脅,鞏固目前的國際秩序。
他說,“美國和盟國將及時感知並應對中國和俄羅斯的威脅。民主遠比它看起來更強大。一旦一個民主國家的人民的憤怒被激起,他們就會團結起來,為他們的主權和正義而努力,這是專制國家無法比擬的。我們今天在烏克蘭看到了這一點的證據。烏克蘭軍隊在對抗俄羅斯入侵者方面的表現遠遠好於大多數分析家的預期。烏克蘭最終將擊敗俄羅斯,儘管在這一過程中,它將被迫接受多少痛苦,要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俄羅斯、美國和歐洲的決定。”
但美利堅大學的國際安全學者加瑞特·馬丁則警告說,最終的全球軍力平衡將取決於烏克蘭危機以何種方式解決,如果戰爭陷入長期化,美國和西方在印太地區應對中國挑戰的資源將被削弱。
“如果烏克蘭的衝突長期化和頑固化,你會看到北約大國需付出重大努力,例如增加他們的國防,增加對俄羅斯的威懾力,抑或是支持烏克蘭的叛亂,這也會導致把本該逐步投入到印太地區的資源被減少。”他說。